消息传开,幸存渔民聚集江畔。
有人摇头:“纸船挡不住洪水,何况你们要斗的是户部侍郎裴世藩!”也有人说:“我们早就不信官了,你又能怎样?”
沈知微不答,只命春杏端出两样东西:一碗用黄连熬煮的苦汤,一袋生石灰。
“喝下它,防痢疾;撒下它,净水源。我不能保证你们不死,但我能教你们怎么活。”
她顿了顿,声音清越如钟:“活一人,授一技。你们若愿跟我干,我不许你们升官财——我许你们,亲手掌握自己的命。”
沉默良久,老艄公吴老大拄着拐杖走出人群。
他儿子死于“江疯病”,疯前咬断自己舌头。
他盯着那碗黄连汤看了许久,突然跪下,双手捧起碗,一饮而尽。
“我掌舵。”他说。
当夜,谢玄亲率黑骑抵达江畔枯苇丛。
十余匹黑马无声列阵,背上驮着密封陶瓮——内装生石灰三百斤、蒸馏釜两套、医用酒精与碘酊原液。
他立于雾中,玄袍如墨,眉眼藏霜。
“裴世藩已奏请圣上,”他低声道,声音如刀锋划过冰面,“称你‘挟疫自重,蛊惑民心’,三日内若不退舟,便以谋逆论处。”
沈知微站在破船甲板上,手中听诊器铜管朝下,血晶持续映照江水浊度变化,屏风般的绢布上,墨笔记录员正一刻钟一次描摹毒素峰值曲线。
她冷笑一声,抬手指向那不断跳动的数据:“那就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转身下令:“把听诊器固定船,二十四时辰监测水脉。我要让整条江的病,都写在这块水晶里。”
风渐急,浪拍岸。
第一缕晨光尚未破云,江心浓雾仍未散尽。
十二名垂死病患已被抬上改装完毕的“奉医舟舫”,船头靛蓝医旗迎风招展,旗角小字清晰可见:“活着,才是真经。”
吴老大握紧舵柄,目光坚定。
忽然,江面远处传来低沉号角——
呜、呜、呜——
三声长鸣,撕裂晨雾。
一艘铁甲战舟破浪而来,船头立着蟒袍玉带的中年官员,身后巡防营弓弩齐张,杀气腾腾。
来者正是裴世藩。
他眯眼望向那艘摇摇欲坠的木船,嘴角扬起冷笑:“此舟朽败不堪,染秽带疫,擅入主航道者——格杀勿论!”晨光刺破江雾,如利剑般洒在波涛翻涌的江面。
第一艘“奉医舟舫”缓缓驶离浅滩,十二名病患横卧舱中,呼吸微弱,皮肤泛着铅灰色的中毒征兆。
船身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却稳稳切开浊流,向江心前行。
忽然——
呜、呜、呜!
三声低沉号角自上游疾驰而来,撕裂水汽,震得浮萍乱颤。
铁甲战舟破浪而出,黑漆包铜的船撞角泛着冷光,巡防营弓弩手列阵两侧,箭镞对准医船甲板,杀机森然。
裴世藩立于高台,蟒袍猎猎,目光如刀:“此舟未经官准,载疫潜行,污秽江流!即刻停航,就地焚毁!”
百姓惊呼四散,有人掩面不忍再看。
那艘摇摇欲坠的木船,在铁甲巨舰面前,宛如蜉蝣撼树。
沈知微却不动。
她站在船头,素衣染霜,听诊器紧握手中,血晶幽光随江流脉动微微明灭。
她抬眸直视裴世藩,声音不高,却穿透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