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片刻,风雨中竟有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沈知微低头看着掌心血晶,它仍在微微震颤,仿佛还在回放那段暗红脐血的画面。
她忽然问:“温仲言最近,是不是常去东苑药库?”
谢玄一顿,眯起眼:“你想查账册?”
她没回答,只是将听诊器紧紧攥入掌心,指节白。
有些真相,不能再靠别人提醒。
有些刀,必须自己亲手磨利。
夜雨未歇,宫道积水倒映着残灯,像一地碎铁。
沈知微回到奉医司时,廊下守着的温仲言已等了近一个时辰。
他披着湿透的青衫,面色青,眼神躲闪,指尖不停摩挲袖中账册边缘——那动作太刻意,像是在确认某种罪证的存在。
“你每夜亥时去东苑药库,借‘巡检’之名取走‘安神散’三十贴。”她立于门内,声音不高,却如刀剖冰,“可我查过库存,真正配给病患的,不足五帖。”
温仲言猛地抬头,嘴唇颤抖:“掌医监……我……”
“你配制‘伪妊反应剂’,用黄体酮草与赤石脂混合,伪造脉象滑利、乳晕加深的假孕迹象,是不是?”她步步逼近,目光如x光般穿透人心,“裴寂让你改写产检记录,将死胎记为‘先天不足’,实则那些孩子出生时四肢健全、啼哭有力——他们不是夭折,是被调包后活埋或溺毙,对不对?”
温仲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水混着雨水滚落:“我……我只是个太医!我不做,下一个就是我家人!他们连阿菱那样的哑女都不放过……您知道冷宫地窟里有多少具小棺材吗?整整七十二口!每一口都写着‘早殇皇子’,可……可他们都流着同样的血型!非龙裔!”
他崩溃地抓挠地面,指甲翻裂也不觉痛:“他们说这是‘净统续脉’,说为了江山稳固,必须剔除‘不洁之血’……可那不是血统,那是杀人!是拿女人的肚子当祭坛,拿婴儿的命当墨汁,写一篇永不见天日的谎言!”
沈知微静静听着,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悯,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冷静。
她转身取出笔墨,铺开雪麻纸,提笔疾书——《育渊录·补遗》。
这不是医案,是檄文。
她在纸上写下现代医学对妊娠激素的解析,画出脐血血型比对图谱,附上郑氏临清醒前的亲述证词,甚至将听诊器血晶所录的记忆影像转化为文字描述:“目击紫袍宦者接生,脐血暗红无氧,提示胎儿未曾自主呼吸;结合母体分娩时间与三皇子生辰不符,疑为调包嗣子”。
每一个字,都是刀刃;每一页纸,皆可问斩。
写毕,她吹干墨迹,将竹简封入特制竹筒,外裹三层油布,再以火漆印锁死——这是证据,也是遗书。
次日寅时三刻,天未亮,雪却骤起。
沈知微独自登上太医院后山焚纸台。
此处荒僻,专烧废弃医典与污损药材,常年烟灰堆积,如同冥界入口。
她取出那卷亲手抄录的《康脉疏》残卷副本——母亲毕生心血,曾被列为禁书,因其中记载“女子经血亦载生机”、“胎动可测于腹壁”等颠覆之论,触怒礼部,终遭火焚。
火折子一擦,幽蓝焰苗腾起。
她凝视着火焰,轻声道:“母亲,您的学问不该埋在地窟,也不该烧在炉中。它该照亮那些不敢见光的地方。”
竹简投入烈焰,火势猛然高涨,映红她半边脸庞。
火光中,仿佛有无数被沉默吞噬的女人缓缓睁眼。
远处松林深处,一道黑影伫立雪中,玄袍染霜,眸光深不见底。
谢玄看着那团焚烧真相的火,嘴角微动,终未言语。
而是旧秩序的第一根梁。
而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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