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立于窗畔,玄衣如夜,眸光幽深。
他不动声色,却将每一丝异动尽收眼底。
“稳住呼吸。”沈知微笑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在安抚自己躁动的心跳。
她另一手缓缓抬起宫尺,血晶贴上秋荷额角——刹那间,一道模糊光影自尺中浮现:
泥石倾泻、男人嘶吼、一只沾满煤灰的手死死抠进岩缝,临终前的目光穿透黑暗,直指山腰一棵歪斜松树。
沈知微瞳孔骤缩。
那棵树……她见过。
三日前勘测地脉时,她曾因它孤悬险坡而驻足。
当时只道是自然奇景,未作深究。
可此刻,记忆与波形图谱在脑中轰然交汇——那个位置,恰好位于东南震源迁移路径的应力集中点!
她的指节攥紧宫尺,骨节白。
不是巧合。
是预警。
是大地通过一个聋女的记忆,向她传递的最后一道求救信号!
“他们封得住嘴。”她缓缓抬眼,望向窗外沉沉山影,声音冷得像刀锋刮过青石,“封不住地下的哭声。”
谢玄眸色一暗,终于开口,嗓音低哑:“你要挖开那棵树?”
“不。”她摇头,目光如炬,“我要让他们自己打开。”
城外三十里,荒山深处。
黑翎密探无声翻入矿洞,火把照亮堆积如山的煤块与腐土下露出的账册一角。
羊皮纸泛黄,字迹狰狞——
【冯世安·工部郎中】
【十年盗采三百二十井,私掘煤脉百余里】
【贿银流向:礼部尚书、钦天监正、东宫詹事……】
更触目惊心的是附图:一条条矿道如毒蛇蜿蜒,刻意绕开风水龙脉,却精准切入山体承重脊梁,形成网状塌陷区。
每一道线,都是插在百姓头顶的利刃。
谢玄站在洞口,寒风吹动披风,他面无表情地看完最后一行字。
片刻后,一枚刻着“刑”字的铁牌被他亲手钉入洞壁——这是东厂最高追查令,意味着此事已入天子耳目。
翌日清晨,沈知微踏入宫城侧门,手中捧着那本染血账册。
她步伐稳健,黑袍猎猎,宫尺悬腰,宛如执剑而行。
朝堂震动。
民间哗然。
有御史当场吐血请辞,有大臣连夜闭门不出。
而最令人惊骇的,是那些曾讥讽“白灰划界为妖术”的星官们,竟无人再敢出声。
唯有娄景昭伫立观象台边缘,望着东方天际翻涌的阴云,久久不语。
浑天仪碎裂的玉盘还摆在案上,星轨已乱,天机难测。
三日后,圣旨终于下达:
准掌医监沈氏,于祭天台演示“地听术”,百官列席,以正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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