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紫宸殿外的青石甬道积水未干,倒映着宫灯摇曳,像一池将熄的血。
太子病危的消息如一道惊雷劈开皇城夜幕。
御医院束上白绫,太医们跪在丹墀之下,头都不敢抬——药石无灵,脉象全乱,四肢抽搐不止,口吐白沫,瞳孔涣散如死灰。
皇帝震怒,玉笏掷地而裂,咆哮声穿透九重宫阙:“召沈氏!朕要她即刻入宫!若太子有失,满门陪葬!”
可沈知微并未等宣。
她踏着湿滑的石阶而来,素袍染尘,丝微乱,却步履如刀,直逼内殿。
小德子抱着医匣紧随其后,双手颤抖,嘴唇白。
两名内监横身拦路,尖声道:“贱役不得近龙体!”
“让开。”她声音不高,却如寒铁坠地。
对方刚要再阻,谢玄的身影已悄然立于廊柱阴影之中。
他未一言,只轻轻抬手,指尖微动。
下一瞬,铁喉从梁上跃下,落地无声,双目如鹰隼扫过众人。
那两名宦官顿时噤声,瑟缩退开。
沈知微径直走入寝殿。
龙床之上,太子面色青紫,呼吸断续,胸膛剧烈起伏,似有千斤重压。
满殿太医低头垂,香炉烟雾缭绕,竟还在焚符祷告。
她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听诊器,血晶嵌入核心,泛起幽蓝微光。
不待任何人允准,她俯身掀开锦被,将冰凉的金属贴上太子赤裸的胸口。
刹那间,蓝光暴涨!
空中浮现出三道交错的数据流:脑组织铅沉积浓度高达正常值四十七倍,肾小球滤过率近乎为零,睾丸曲细精管萎缩,精子活性归零——一个残酷结论赫然成型:此子即便救活,也将终身不育。
殿内死寂,连烛火都仿佛凝固。
沈知微缓缓起身,目光扫过诸人,一字一句道:“这不是急风症,也不是冲煞胎怯。这是三代累积的毒果。东宫井水含铅三十年,代代相承,血脉早已溃烂。若再不换水清渠,下一个倒下的,不会是太子——而是整个皇室。”
“放肆!”一声怒喝炸响。
杨缙拄杖而出,蟒袍猎猎,老眼通红:“你敢说天家血脉……污了?!你一个接生婆,也配论龙种清浊?!”
她不答。
只淡淡挥手:“小德子,取‘归墟医庐’净水陶罐来。”
片刻后,一只刻满滤孔的粗陶罐被呈上。
她亲自调制温水,接入罐中过滤三次,确保无杂质残留。
随即命宫人固定太子肢体,她手持银导管,毫不犹豫插入肛门,开始灌肠排毒。
动作干脆利落,毫无迟疑。
殿中一片哗然。有老臣掩面低语:“亵渎龙体!”
她头也不抬,冷声道:“你们供他吃金丹,我给他洗肠;暴雨如注,江风卷着碎叶拍打灯船窗棂。沈知微立于船头,衣袂翻飞如旗,掌中听诊器被江水浸得冰凉,血晶却在幽暗里泛起涟漪般的光晕——那行母亲笔迹缓缓浮现,字字如针,刺进她骨血深处。
“医者不救龙,救的是龙下面的千万人。”
她闭眼,耳边不是风声,而是无数产房中的哀嚎、药炉前枯坐的老妪、井边饮毒水而不自知的宫婢……还有那些被称作“天命”、“胎怯”、“冲煞”的无辜夭折的婴孩。
她忽然笑了,极轻,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