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开天阀真宗的地界,他便再也按捺不住跑路的心思。
整个人化作一道墨线,朝着与陨星涧截然相反的方向,冲天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
脚下的地貌,已经从连绵的山脉,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
陈根生一口气飞出不知几十里。
灵植园内那番自语,非为说与自身听,更非说与一具尸傀听。
他本就是要让主殿中那女子听闻。
结丹修士神识能覆多广,他虽无确数,却也知晓自己那点微末动作,定然瞒不过对方法眼。
那女子言语间看似慵懒随意,实则句句皆在试探。
无论是陨星涧之事,还是升仙大会,皆如在他颈间套缠绳索。
可陈根生浑然不知的是。
这一去,师兄李蝉先前为他筹谋的后续诸事,也自此全然中断。
而他还在为丰汁树带来的喜悦,沾沾自喜。
……
天阀真宗的主殿,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肇庆月走回那张宽大的玉榻,此刻她只是静静坐着,仪态端庄,脸上也无甚表情。
美妇身子微微前倾,手中浮现出一卷画轴。
上面画着一个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眉眼清秀,唇角带笑,应该是个温和的人。
看着画,她眼眶竟微微泛红,伸出手指,在画中人脸上轻轻摩挲。
“妾身好说歹说,给了他台阶,给了他出路,他偏不走,非要自己往那死路上撞。”
她说着,眼泪便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画卷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那升仙大会,是妾身能想到的,唯一能保住他性命的法子了。”
“他如今得了那具虚灵道躯,又有了天灵根的资质,只要肯去,五大宗门里,总有那么一两家眼光高的,愿意保下他。”
“只要进了那些大宗门的门墙,便是那陆昭昭,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追问。”
她又气又急,浅浅低下头,额头抵着画卷上那冰凉的纸面,身子微微地抖。
“妾身守着这破宗门,守了这么多年。”
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只剩下女人细碎的呜咽声,在大殿里回荡。
“蝉郎,你在泉下若是有知,便多保佑保佑你这不省心的师弟吧!”
画卷之上,那青年眉眼含笑意,温润之态一如往昔。
她凝望许久,已然看痴,恍惚间竟觉画中人似要在下一刻活转过来,开口唤她一声道侣。
可画终究是画,人也早已是冢中枯骨。
就在此时,那画轴,竟无征兆地泛起了一层暖光。
像是一只手,无声地安抚,又带着几分执拗恳求。
肇庆月身子一僵。
“你这是怪我?”
她话音未落,指尖已现幽蓝火焰,大殿瞬间凉了数分。
随即,她将火慢慢凑向画卷。
画中青年的眉眼,最先化作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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