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根生离了洞府,漫无目的地走。
赤生魔给的这造化当真厉害,修士的神识探不到他,任谁也算他不着。
想来外界早已乱成一团,偏红枫谷的过往,在心头翻来覆去。
他飞落于一树之下,便那么呆呆地仰望着天,半晌无言。
过了片刻猛地一怔。
我忘了什么物事?
还有那师兄李蝉,我竟连他眉眼轮廓都记不清了!
明明前几日,李蝉眉眼间的模样还如在眼前,依稀能记住一点。
可今日里,怎么也想不真切。
蜚蠊也会老吗?蜚蠊也会这般健忘吗?
先前只当自身常换道躯才失了记忆,此刻想来,莫非这蜚蠊,本就逃不过岁月磨蚀?
陈根生浑噩地走了数日,脑子里像是塞了团乱麻,竟把洞府里的李思敏和煞髓蛙抛到了九霄云外。
待他猛地回过神来,才现自己仍在山中打转,这般漫无目的兜圈,已足三日。
他忙用神识唤来思敏,令其背起棺材,将煞髓蛙收妥,再唤上蜂子,便朝着山外飞掠而去。
风声呼啸,心中那点因遗忘而生的慌乱稍稍平复。
思敏与蛙儿既已随侍身侧,蜂子也入嘴里,总算没再落下什么。
……
出了那山,陈根生只觉天高地阔。
如今在这山林官道,不起半点涟漪。
周遭往来的修士,神识一遍遍扫过,却都将他视而不见。
他立在一处三岔路口。
北边应该是青州府城,修士云集,想来最为热闹。
东边是百兽山地界,山高林密,听闻那里修士,都养着些古怪的灵宠。
西边……西边是什么?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身后。
李思敏跟在他身后三步远处,背上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在日光下,晃得他眼晕。
根生眉头一拧。
神识是探不着了,可他这副尊容,还有身后这口棺材,实在太过扎眼。
他那六条胳膊,背负黑棺的模样,怕是早已传遍了青州每个角落。
左右看了看,闪身进了一旁的林子。
不多时,他从林中走出,脸上多了一块破黑布,将半张脸遮了个严实。
又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那股子得意劲儿,瞬间烟消云散。
李思敏依旧背着那口大棺材,像一座移动的黑色小山。
“思敏。”
他六只手背在身后,像个操心的老农。
“你瞧瞧你,又黑又大,又沉又重,生怕别人不知道里头藏了宝贝?这般招摇,教师兄如何行事?”
棺材里传来一声低低的蛙鸣。
“咕呱。”
“闭嘴!”
“还能真把你两丢下不成?”
他喃喃自语。
“这棺材,便先让你背着,既然西边的事记不清了,我便去西边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