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迹部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忍足那番话里的暗示和调侃,让空气再次染上了一丝尴尬的粉红色。迹部的耳根似乎更红了一点,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看着忍足迅速消失的背影,再看看眼前这个卸下了部分帝王光环丶显得有些笨拙和紧张的迹部景吾。
他刚才那句“好好坐下来聊聊”,带着一种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近乎恳求的认真。
好吧……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就当……还他刚才救命的恩情。
给他一次说话的机会。
听听他到底想说什麽。
我微微点了点头,动作很轻,但足够清晰。没有多馀的语言,只是迈开脚步,朝着他示意的咖啡店走去。
迹部看到她点头的瞬间,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随即快步跟了上来,走在身侧稍後一点的位置。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掌控一切的压迫感,反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怕惊飞了停在枝头的蝴蝶。
咖啡店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醇香和甜点的甜蜜气息。
侍者将我们引到一个靠窗的丶相对安静的角落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座後,气氛再次陷入微妙的沉默。
侍者送上了菜单。迹部示意我先点。
没什麽胃口,只要了一杯抹茶拿铁。
迹部则点了一杯黑咖啡,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
等待饮品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低着头,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桌面,视线落在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就是不看他。
能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带着探究丶犹豫和一种强烈的倾诉欲。
终于,侍者送来了饮品。精致的骨瓷杯盏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迹部端起那杯黑咖啡,却没有立刻喝。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似乎在汲取某种勇气。
“雾山。”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我知道,我说什麽都无法立刻抹平之前对你造成的伤害。”
“那些……刁难,那些所谓的‘清算’,那些……伤人的话。”
他艰难地说出“伤人的话”几个字,喉结滚动了一下。
“餐厅里那句‘你不配’……”他停顿了很久,似乎在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才继续道,“……是我这辈子说过最愚蠢丶最混账的话!没有之一!”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沉痛的自责,眼神灼灼地看着我:
“那不是我的本意!我……我只是……被你那种彻底否定我丶把我所有行为都解读为‘施舍’和‘高高在上’的态度……气昏了头。”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能让我……让我……”
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挫败和失控感,最终化作一声带着自嘲的叹息,“……能让我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他放下咖啡杯,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种近乎笨拙的真诚:
“我承认,一开始在网球场,你的‘菜就多练’和转身就走,确实让我觉得……被冒犯,被轻视。”
“我习惯了掌控和瞩目,你的无视让我很不适应。後来的‘清算’很大一部分,是出于一种被挑战的不爽,和想让你正视我的冲动。”
“下架牛奶……是报复,是我想看你。。。。。。不平静的样子。”
“在学生会驳回你的申请……是想用权力逼你就范,想让你……来找我。”
“给你钱,给你创可贴……”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方式很蠢,很伤你自尊。”
“但我……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还能怎麽做。我只想……做点什麽。”
“弥补?或者说……证明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只会欺凌弱小的人渣。”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要把积压在心底所有混乱的丶从未对人言说的情绪和动机都倾倒出来。
那些曾经让我无比愤怒的行为,在他此刻带着懊悔和困惑的剖析下,竟然显露出一种近乎可笑的笨拙,带着点少年人别扭心事的样子。
“直到……”迹部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懊悔,“看到你……因为我那句话……哭了……我才……”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做了多混蛋的事。”
“那些所谓的‘清算’丶‘报复’,不仅没有让我赢回任何东西,反而把你推得更远,让你受了那麽多委屈。”
“雾山……”他擡起头,眼里没有一丝往日的傲慢,只剩下沉重的懊悔和一种近乎恳求的坦诚,“我为我所有幼稚丶混账丶伤害到你的行为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我也没资格要求你立刻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