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
每次看到他那双专注投入的紫灰色眼眸,看到他为了一个走位丶一个停顿都反复琢磨的认真劲儿,那句“算了,我不行”就怎麽也说不出口。
在他的带动和严格要求下,我强迫自己慢慢放开。从一开始僵硬地对着本子念,到尝试加上一些眼神和手势,再到跟着他设计的走位移动。虽然依旧生涩,但至少不再那麽畏首畏尾。
排练渐入佳境。我们一遍遍重复着阳台相会的经典场景。
又一次排练时,迹部已经完全脱稿。他不再是那个拿着剧本的部长,而是彻底化身为那个为爱痴狂的维罗纳少年。
他自然地向前一步,伸出手,不是剧本指示的虚指,而是真真切切地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茧,传递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拉着我的手,那双深邃的紫灰色眼眸如同漩涡般紧紧锁住我,里面翻涌着罗密欧不顾一切的深情与勇气,声音低沉而充满穿透力,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那着名的告白:
“Withlove'slightwingsdidIo'erperchthesewalls;Forstonylimitsotholdloveout,Andwhatlovedothatdaresloveattempt;Thereforethykinsmenarenostoptome。Lookhow,lookhowmyeyesshowmyheart!YouseehowmuchmoredangerousIamtoyouthayoftheirswords!Ifyoulookatmewithloveinyoureyes,itdoesn'tmatterwhattheydotomybody。”
(因为有了爱的翅膀,我才能够翻过这些墙,因为这些石头无法把爱挡在门外,爱能做什麽,爱情需要勇气尝试。因此,你的家人都无法阻挡我。看看,你看我的样子比他们二十柄剑还要让我害怕,只要我看到你温柔含有爱意的眼光,他们就无法伤害我的身体。)
他的目光那样专注,那样深情,仿佛穿透了剧本的纸张,穿透了朱丽叶的躯壳,直直地望进了我的灵魂深处。那炽热的丶带着不顾一切勇气的爱意,如同实质般汹涌而来,将我牢牢包裹。
书房里只剩下他低沉的声音在回荡,和他掌心传来的丶令人心慌意乱的温度。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下一句朱丽叶的台词是什麽?
担忧?恐惧?还是同样炽热的回应?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怔怔地回望着他,迷失在他眼中那片为“爱”而燃烧的星河里。
迹部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麽。
“叩叩叩!”
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这几乎要凝固的丶充满暧昧张力的空气。
我如梦初醒,猛地抽回了被迹部握住的手腕,指尖刮擦过他掌心的灼热。脸颊瞬间烧得滚烫,慌忙低下头,掩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失态。
“请进。”迹部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但眼底深处那浓烈的情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一丝被打断的微愠。
管家推门而入,恭敬地躬身:“少爷,打扰了。为文化祭舞台剧定制的古董礼服已经送到,需要您亲自过目一下尺寸和细节。”
“知道了。”迹部应了一声,目光却还停留在我身上。
我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动作快得几乎带倒了椅子:“那丶那正好!迹部君你去看礼服吧,我也该告辞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等等,”迹部上前一步,似乎想挽留,“朱丽叶的礼服也到了,或许你可以……”
“不用了!”我连忙打断他,语气坚决,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疏离,“朱丽叶的衣服,当然应该由话剧社社长,也是真正的女主角来试穿才合适。我只是帮忙对词而已,就不代劳了。”
我刻意强调了“真正的女主角”几个字,仿佛在划清界限。
说罢,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离开了书房,留下迹部站在原地,看着我仓促离去的背影,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匆匆回到客房换好衣服,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恭敬地表示车子已备好。
走出主宅大门时,迹部也跟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晨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
“谢谢你的帮忙,雾山。”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仿佛刚才书房里那令人窒息的对视从未发生。
“不客气。”我低声回应,没有看他,快步走向等候的车子。
“路上小心。”他最後说道。
车子缓缓驶离这座如同梦幻般的庄园。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响着那句炽热的告白,和他那双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丶盛满“爱意”的深邃眼眸。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滚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