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枪的阴影,在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被拉长,如同实质的威胁,横亘在季西风等人与那点象征着秩序的灯火之间。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腥气,以及一种紧绷的、一触即的敌意。
脸上带疤的男人,显然是守卫的头领。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迅扫过眼前这群不之客——担架上奄奄一息、散着血腥味的阿永;抱着婴儿、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宋晚;架着眼镜、看起来像个文明人却难掩疲惫的沈居安;以及被藤蔓捆缚、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张文瑾。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站在最前、空着双手却散着无形压迫感的季西风身上。
这群人太奇怪了。伤痕累累,带着武器(虽然只有一把匕),还有一个婴儿和一个囚犯?他们不像迷路的游客,更不像善茬。
“我们遇到了袭击,在雨林里迷路了。”季西风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刻意收敛了所有可能引起警觉的能量气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侥幸生存的普通人,“我兄弟伤得很重,感染了,需要医生和药品。孩子也需要食物和干净的地方。”
他言简意赅,点明了最急迫的需求,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示弱。
疤脸男人眉头紧锁,并没有因为对方有伤员和婴儿而放松警惕。在这片靠近边境、三不管地带的雨林边缘,怜悯往往是致命的弱点。
“袭击?什么袭击?”旁边那个年轻些的守卫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好奇和紧张,“是……是那些‘穿黑衣服的人’吗?”
疤脸男人立刻瞪了年轻守卫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但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却让季西风心中一凛。
“穿黑衣服的人”——“影武者”!
他们知道!这个小镇的人,知道“影武者”的存在!而且,似乎将其视为一种威胁!
季西风不动声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见过他们?”
疤脸男人的眼神更加锐利,他没有回答季西风的问题,而是再次强调:“这里不欢迎外人。尤其是来历不明,还带着麻烦的外人。”他的猎枪微微抬起了一个角度,指向性更加明确。“掉头,离开。否则……”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沈居安紧张地推了推眼镜,宋晚下意识地将婴儿护得更紧。阿永在担架上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更添了几分绝望。
季西风的目光与疤脸男人对视着,没有退缩,也没有动怒。他在快权衡。强行闯入是最坏的选择,不仅会与整个小镇为敌,更可能暴露行踪。但阿永等不了,他们也需要这里的信息和资源。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
被宋晚紧紧抱在怀中的婴儿,似乎被这紧张的气氛和陌生的环境所惊扰,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那哭声并不算特别响亮,在寂静的暮色中却格外清晰。婴儿纯净而委屈的啼哭,与眼前剑拔弩张的成人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奇迹般的,这哭声似乎触动了一丝什么。
疤脸男人那如同磐石般冷硬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他持枪的手,几不可察地往下压了压。他身后的年轻守卫,更是下意识地放松了紧绷的肩膀,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宋晚怀中那个小小的襁褓。
孩子,尤其是婴儿,在某些时候,是一种越语言和猜忌的通用语言。
季西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他没有趁机施压,而是微微侧身,让宋晚和怀中的婴儿更清晰地呈现在对方视线中,同时,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无奈:
“我们只想救他的命,给孩子找口吃的。拿到药和食物,我们立刻离开,绝不给你们添麻烦。”他指了指担架上的阿永,“他撑不过今晚了。”
他的坦诚和指向明确的需求,似乎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
疤脸男人沉默着,目光在婴儿哭泣的小脸和阿永惨白的脸色之间逡巡。暮色渐浓,岗亭里的煤油灯出噼啪的轻响。
终于,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朝着年轻守卫偏了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