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篮球馆厚重的大门,室内的喧嚣与橡胶地板的气息被瞬间抛在身后。
时间还早。
此刻正是下午五点整。但在英国这高纬度的夏日里,夜晚是一位姗姗来迟的矜持客人。距离真正的暮色四合,还有漫长而明亮的时光。
空气里残留着白天的暖意,但已褪去了燥热。微风拂过,带着被阳光烘烤过的柏油路面、城市绿植的清新气息,以及远处隐约飘来的咖啡香和烘焙坊甜蜜的余韵。
“走吧,奥利弗。”
科拉的声音在这样的光景里响起。
金橙色的阳光勾勒着她汗湿后显得格外生动的侧脸轮廓,几缕丝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她微微眯起那双明亮的眼睛,适应了一下门外骤然灿烂的光线,随即脚步轻快而笃定地迈开,方向明确——朝着最近的公交车站走去。
奥利弗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他高大的身影在金晖下拉得很长,目光却像初次探索禁林的幼兽,充满新奇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步履松弛的上班族、举着相机的游客、橱窗里流光溢彩的展示品、呼啸而过的红色巴士……
这座夏日下午五点的麻瓜城市,其喧嚣、秩序与勃勃生机,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密度冲击着他的感官。
公交车平稳地行驶在洒满金光的街道上。
科拉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掠过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从古老的砖石建筑到逐渐增多的玻璃幕墙高楼,从宁静的社区公园到愈繁华的商业街。
奥利弗安静地坐在她身侧,身体随着车厢微微晃动。
科拉指尖轻点着蒙上薄雾的车窗玻璃,低声向他介绍着窗外掠过的、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地标:那座有着尖顶的老教堂,那个周末总是挤满人的市集入口……
他只是简单地应着,目光追随着她指尖的指引,在每一个被提及的轮廓上短暂停留,履行着倾听者的职责。
然而,他的视线并未真正停留在那些砖石或霓虹上。
它们总会不由自主地滑向眼前这方小小的、蒙尘的车窗。
车窗玻璃,像一块模糊的银幕,映照出科拉的侧影。
斜阳的金晖穿透玻璃,为她映在窗上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能看到她随着介绍而翕动的嘴唇,看到她因专注而微微颤动的睫毛,看到她几缕被风拂到颊边的丝在倒影里轻轻晃动。
窗外流动的街景成了虚化的背景,唯有她的倒影是清晰的焦点。
手掌还停留着她体温的余热,目光和倒影拼凑出她完整的脸。
他想,或许时间就此停止也好。
但事实往往难随人愿。
大约二十分钟后,公交车在一个明显更加热闹的区域停下。
人流明显密集起来。
“到了,”科拉率先起身,招呼奥利弗下车,“欢迎来到萨顿区的‘theadrant’。”
走出车站,一个庞然大物赫然矗立在眼前。
萨顿区的“theadrant”购物中心,如同一座现代城堡,巨大的玻璃幕墙在斜阳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流畅的几何线条勾勒出充满未来感的轮廓。
与对角巷那些歪歪扭扭、充满神秘气息的魔法商店截然不同,这里散着一种明亮、开阔、秩序井然且充满物质诱惑的气息。
自动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冷气、香水、烘焙咖啡以及无数商品气息的、复杂而庞大的“商场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取代了室外的自然气息。
奥利弗的脚步顿了一下,微微蹙眉,显然对这种人造的、密集的气流环境需要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