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锦再次出声:“杳杳!”
她看见了从海中、四面八方要爬上游轮的透明水母们,而它们的目标正是舒窈,虽然从她的角度,并不知道林静姝身体里的冥河水母做了什么,但是毫无疑问,对方先前的行为都是在拖时间,就为了等这道惊雷的抵达。
没时间了。
她脸色难看地出声道,“降绳梯!”
“哈?”咬着一根香烟的男人转头看她,“你疯啦?我的小姐,这个高度,这种剧烈程度的战场,你他妈指望绳梯——”
“我说!降绳梯!”司徒锦比用他更大的声音命令着。
不过,在直升机操作着、降下足够让人接近这片战场的绳梯之前,被这些水母包围的章鱼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忽然再度不顾一切地进食。
水母、寄生种、【殉道者】的蛰足……
而吃下去的毒停留时,被消化之后提供的能量再度支撑着她再生出触足,就这样一边吃一边生长之中,她一次比一次更接近舒窈所在的位置——
直到,终于碰到她。
……
被黑红色触足再次环绕的时候,舒窈忍不住地开始发抖。
但它只是像第一次靠近她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吸盘里的獠牙,用最柔软的外侧去贴她的肌肤,甚至还努力分泌出了很多很多足够她刚才被战场波及的外伤愈合的粘液。
她被触足伸长着,送到了与直升机平齐的高度。
就在司徒锦和身边的人合力抓住舒窈的手时——
一道闪电从天空中落下。
恰好打在那根触足上。
盘桓在她身上的巨力消失,舒窈回过头,见到那条腕足断裂,跌进了游轮裂开后的深蓝色海水里。
而那只只有冰冷瞳孔、无法像哺乳动物那般露出温柔眼神的章鱼转过身去,挡住了前方出现的那只拥有【雷电】能力的新敌人。
“蔺然……”
舒窈再度无法自控地流下眼泪,对着那只陌生的章鱼,叫出自己熟悉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从前。
【杳杳。】
回答她的却只有怪物传来的生物讯号。
她温柔地问她,【我学得够好吗?】
——在当女朋友这件事上,我学得够好吗?
第48章公墓
三个月后。
北方第一场雪落下来的季节,南城的街道树木仍是郁郁葱葱,直到昨夜一场寒潮南下,降了一夜雨,将全城的市民连带着秋老虎也冻了个哆嗦,才堪堪令这座沿海之城入了秋。
教师节的这天傍晚。
西山公墓在闭园前迎来了一位行色匆匆的客人。
她穿着一件米色大衣,从前总会精心打理的,或是用烫发棒处理,或是配合着造型拉直的浅色长发如今只是被一根黑色皮绳高高束在脑后。
跨出车门时,先踏上地面的是一只纯黑色的作战靴。
女人怀里抱了一束很新鲜的康乃馨,在主驾驶的司机先一步与管理园区的工作人员沟通过后,终于勉强让本来关到一半的门重又打开。
沿着记忆中的道路往前走,到了第十九排阶梯,一棵苍青柏树之前,果然见到墓碑上刻着的熟悉照片。
虽然有管理人员定期打扫,不过今天毕竟是特殊日子,难免还是有其他来看望家人的市民留下的礼炮彩带飘到这边,还有隔了几道的墓碑前满满当当的各色花束,跟这里的空荡荡形成鲜明对比。
“对不起,今年来晚了。”
舒窈俯身将飘落过来的那些彩带用戴着皮手套的指尖拨开,然后才把刚从路边花店里买的康乃馨放到墓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巾,拆开之后开始仔细地擦拭墓碑冰冷的大理石。
等到专注地做完这一切,太阳都已经下了山,冷意便随着夜色,缓缓侵蚀这片沉眠着许多人的土地。
从前都是在中午阳气最盛、日光最热烈的时候才会克服人多的紧张,选择来到这里的女人,现在却能相当自如地在这冷寂幽暗的特殊环境里,做自己的事情。
她想了想,又憋出一句,“因为最近换了个工作。”
“不过您也别紧张,我是从事业编变成了公务员,嗯——”
“饭碗应该比之前更铁了?”
也是最近汇报工作的次数变多了,她才能对着舒女士那张严肃的遗照,说出这些话,以前都是默默地站着看,哪怕心中憋得厉害,也不敢开口。
舒窈想,应该是因为今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吧,多到她那颗心实在装不下这么多的秘密。
所以倾诉欲也就变得更加强烈,现在竟然也能仗着母亲没法掀开骨灰坛出来骂人,才在这里跟她开玩笑。
“本来我有想过,带一个人来给您认一认。”
“之前还在想,要相处多长时间,我才能拥有这个勇气,不过还好,最后呢……也没有这个气您的机会。”
说完,她很浅地勾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