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接触的执念
观测层没有昼夜。
灵压如极细的潮汐,贴着纸门与梁木,把看不见的时间推来又退去。
市丸银靠在和椅上,白狐伏在他腿上,尾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榻榻米。
这片本该空无一物的领域,如今有了屋檐丶有了走廊,脚步声在木地上悠然扩散。
榻榻米的边缘被灵压压得齐整,屏风收合时甚至会带出一道很轻的波纹。
视线掠过梁柱与榫卯,市丸银越看越觉得熟悉——不,是太熟了。
灵压线的分布像一支耐心到近乎固执的笔,反覆描同一种节拍;因果线被整理得像庭石步道,转折处都藏着「退」与「避」的馀地。
——蓝染惣右介的手笔。
要改变这些,其实市丸银只需要微微张眼,那一屋子的秩序会像被风拨乱的帘子,散作一地闪光。
但他没有。
白狐在他指下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像在提醒丶也像在附和:让那个人忙吧。
不知何时,身後那个人的气息又靠近了——不急丶不重,却像一滴水持续落在同一点,终究会在木头里敲出痕。
“……今天又在动哪里呢,蓝染队长?”市丸银不回头,语气闲适。
“只是把纵横的束口再收一点,让这里更稳。”声音很近,近到可以分辨语尾的温度。
“更稳啊……”市丸银笑意薄得像雾,“稳的像笼子,让谁也走不出去?”
背後的呼吸轻顿一瞬。
“稳到你不用费力。”蓝染惣右介道。
市丸银顺着白狐的耳尖,像是无聊又像是心情很好:“原来是这样的贴心啊,那我是不是得说声谢?”
“银没有必要说……况且你也没这习惯。”蓝染惣右介的声线很轻,却像替他做了决定。
“哎呀,那不就显得我不识好歹了?”
“应该说——我把可以失去的时间拿来,换银不必勉强。”
市丸银往前微微一倾,像要站起,又像只是看清屏风上的光。
身後的手顺势落下,停在肩胛与锁骨之间——力道不重,却有「不肯空着」的执意。
“最近啊,队长的「手瘾」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蓝染惣右介没有收回,只是拇指极轻地往下一滑,像在量度什麽没必要测的东西。
“啊啦~以前不是还让我离远一点方便做事吗?怎麽现在勤快了?”
指的当然是他在升上三番队队长不久,为了让衆人误以为他们决裂所做的「演出」。
白狐擡眼看了看蓝染,尾巴啪地拍了一下市丸银的膝头。
空气里的灵压线在那瞬间起了细褶——像被心跳带出一道看不见的波。
“因为银离开的方式,总是没有声音。”
“那也不该靠手去听吧?”市丸银慢吞吞地回,尾音带着恶意。
“要不然,蓝染队长再探探看——说不定下次我还真能给你摸出点热度。”他早已没了会发热的身体。
蓝染惣右介沉默片刻,指尖终于收住,残留的气息在市丸银的感知里一圈圈散开。
他没追击,只把那股残响当作数据,静静等它消退。
——这位啊,好像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一旦没了,就再也回不来。
*
观测层的屋子日日增生:新的推拉门丶更长的回廊丶可独坐的转角榻。
蓝染惣右介的审美节制却不冷硬,每一处距离,都是为了让人停留——更准确地说,让某个人停留。
“队长弄这麽多地方,不怕我一个个躲?”
“银躲得过房间,躲不过我找到你的方式。”
市丸银挑眉:“原来队长打的主意,还是抓法啊。”
他起身,白狐跳到肩上。
脚底的木板发出干净的声音,像把某些生硬的回忆一格格踩平。
身後脚步不紧不慢,始终跟着。
市丸银忽然停下,回身,视线在蓝染伸出的手与停住的肩之间来回——像看一个被反覆演练仍失手的小动作。
“看,又来了……队长这手,比话还快。”
蓝染惣右介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