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月
A市的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知了在窗外没完没了地叫,吵得人心烦意乱。不过,比起窗外的酷暑,我更烦的是家里新来的那个“小三”。
它叫七月,是一只橘猫。
对,就是那种号称“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倒炕”的橘猫。现在才三个多月大,已经初显未来“猪”辈的风范,圆头圆脑,一身蓬松的橘色毛发,四只爪子是白色的,像穿了四只小袜子。眼睛是琥珀色的,瞪圆的时候显得特别无辜,眯起来的时候又透着点小狡猾。
最可气的是,它仗着自己年纪小丶长得萌,在我家里无法无天,而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我。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上个月。某个周末,我和谢怀意去附近的宠物市场瞎逛,本意是买几盆绿萝净化空气。
结果,就在路过一个猫舍摊位时,谢怀意的脚步挪不动了。他的目光被笼子里一团蠕动的丶毛茸茸的橘色小东西牢牢吸住。那小东西也隔着笼子,用那双湿漉漉的琥珀色大眼睛瞅着他,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
完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谢怀意那个眼神,我太熟悉了,就是他以前看到什麽特别想要丶又不好意思开口的东西时的样子,带着点渴望,又有点怯生生的期待。
果然,他蹲下身,手指小心翼翼地从笼子缝隙伸进去,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脑袋。小猫不仅没躲,反而用头顶蹭他的手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商君意……”他擡起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它……好小。”
“嗯,是挺小。”我试图冷静分析,“养猫很麻烦的,要喂食丶铲屎丶打疫苗丶做绝育,还会掉毛,抓沙发……”
“哦。”他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用手指逗猫,侧脸在市场顶棚漏下的光线里,显得有点失落。
操。我最受不了他这样。明明什麽都没说,却像是我做了什麽十恶不赦的事。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蹲到他旁边,看着笼子里那个已经开始抱着他手指啃的小东西:“喜欢?”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想养?”
他犹豫了一下,又“嗯”了一声,然後飞快地补充:“……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又看看笼子里那个确实长得挺有欺骗性的小橘团,认命地掏出钱包,对老板说:“就它了。笼子丶猫砂盆丶猫粮丶玩具,配套的都来一套。”
于是,我们家就多了这麽一位新成员,谢怀意给它取名叫“七月”,因为它是在七月份来到我们家的。名字挺好听,就是这猫的性格,跟A市七月的天气一样,热情得有点过头,尤其是对谢怀意。
自从七月进门,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就直线下降,从谢怀意心里的NO。1,变成了NO。2……不,有时候可能连NO。2都排不上。谢怀意对七月,那叫一个呵护备至。猫粮要挑最好的,零食不能断,猫窝放在阳光最好的地方,每天雷打不动用梳子给它梳毛,嘴里还念念有词,跟哄小孩似的。
七月也格外黏他,谢怀意坐在沙发上看书,它就一定要挤在他腿边,把自己团成一个橘色的毛球睡觉;谢怀意在书房工作,它就跳上书桌,霸占鼠标垫旁边的那一小块地方,时不时用脑袋蹭蹭谢怀意握着鼠标的手;晚上睡觉,它以前是睡猫窝的,不知从哪天起,就学会了扒着床单往上爬,现在固定睡在我和谢怀意中间……靠谢怀意那边的那点空隙里。
这就导致了我很多“合法权益”受到了严重侵害。
比如,我想搂着谢怀意看个电影,手刚搭上他的腰,中间就会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用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警惕地瞪着我,好像我是什麽意图不轨的登徒子。
再比如,晚上我想凑过去亲热一下,刚有点苗头,旁边就会传来不满的“喵呜”声,然後一只爪子就会毫不客气地拍在我脸上,虽然不疼,但非常扫兴。最可气的是,有一次我加班到半夜,轻手轻脚上床,刚想从後面抱住谢怀意,七月这厮居然炸着毛跳起来,对着我哈气,一副誓死保卫“领地”的架势。
谢怀意还总是偏心眼儿。每次我“欺负”七月(比如把它从床上拎下去,或者抢回被它霸占的鼠标垫),它就会用那种委屈至极的眼神看着谢怀意,细声细气地叫,谢怀意就会心软,把它抱起来顺毛,然後无奈地对我说:“商君意,你干嘛总跟它计较?它还小。”
它还小?它精得都快成精了!它就是看准了谢怀意吃软不吃硬,故意跟我争宠!
这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谢怀意盘腿坐在地毯上,七月舒舒服服地躺在他腿上,仰着肚皮,谢怀意正用指尖轻轻挠它的下巴,七月眯着眼,喉咙里发出巨大的丶满足的咕噜声,尾巴尖惬意地一甩一甩。夕阳的馀晖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画面温馨得刺眼。
我擦着头发走过去,酸溜溜地说:“谢博士,你这服务挺到位啊?什麽时候也给我挠挠?”
谢怀意擡起头,看到我,耳朵尖微微红了一下,小声说:“……你别闹。”
七月听到我的声音,睁开一只眼瞥了我一下,那眼神,我发誓我看到了赤裸裸的挑衅!它甚至往谢怀意怀里又缩了缩,还用脑袋蹭了蹭谢怀意的手心。
我这暴脾气!忍不了了!士可忍孰不可忍!人可输阵不可输势!
我把毛巾往沙发上一扔,几步走过去,在谢怀意面前蹲下。谢怀意疑惑地看着我:“怎麽了?”
我没说话,伸手,不是去挠七月,而是直接捧住谢怀意的脸,低头,结结实实地亲了下去。不是浅尝辄止的那种,是带着点惩罚和宣告主权意味的深入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