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分钟後,天台门被推开。
周屿站在门口,黑衬衫被月光映出冷白边。他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还有一件干净校服。门“铛”一声合上,风被切断。
何峙擡头,眼尾红得明显,却先笑:“年级第一也来逃课?”
“老林巡楼,我上来躲清静。”周屿走近,把水瓶递过去,“先洗脸。”
何峙没接,只擡手抹了一把,墨痕被晕得更开,像一幅失败的抽象画。声音哑得低:“这件球衣……是我朋友送的。他打不了球了,只能看我穿。现在……”
他哽住,手指揪着黑色号码,指节青筋绷起。
周屿蹲下来,与他平视,声音轻得像怕惊动月光:
“把我自己赔给你,要不要?”
何峙愣住,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下一秒,他低头笑出一声:“哼,有病。”
“嗯,我有病。”周屿坦然接话,把手里干净校服抖开,披到他肩上,“病理名称——见不得别人哭。”
何峙用袖子蹭了把脸,墨迹瞬间染到校服袖口,像给白色也上了枷锁。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仍哑,却恢复吊儿郎当的笑意:
“周同学,赔得起吗?我可不是限量版,是绝版。”
“绝版更好。”周屿把矿泉水拧开,塞进他手里,“绝版才值得收藏。”
何峙仰头灌水,喉结滚动,有水珠顺着下颌滑到锁骨,与残墨混成淡灰色溪流。他喝得太急,呛了一下,低头咳得肩背耸动。周屿伸手,在他背上顺了两下,掌心温度透过布料透进来,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台灯。
咳嗽渐平,何峙把空瓶捏扁,抛进旁边垃圾桶,扭头看周屿,桃花眼在月光下呈出透亮的褐:
“喂,年级第一。”
“嗯?”
“下次再有人给我情书,你替我收。”
“理由。”
“你收,就不会被泼墨水。”何峙笑,酒窝带着自嘲,“而且——”
他擡手,用指腹在周屿校服领口轻轻一点,留下一个极淡的灰指印:
“你穿白色,比较耐脏。”
周屿垂眼,看那个指印,再擡眼,目光像寒星撞进炉火:
“好。以後所有情书,都归我。”
风掠过,天台铁丝网发出“嗡嗡”颤音。远处教学楼灯管一排排亮起,像有人在黑夜里按下琴键,音符是光。
何峙把脏球衣脱下,团成一团,瞄准垃圾桶,最终却没扔,只是塞进书包侧袋。他披上那件干净校服,尺寸略大,袖口盖过指节,像套进一层新的白色壳。
周屿看在眼里,声音低却清晰:
“14号不会消失,只是换地方继续比赛。”
何峙愣了愣,随即笑出一声轻“嘁”,转身往楼梯口走。经过周屿时,他肩膀轻撞对方肩背,声音散在夜风里:
“喂,赔给我的绝版,记得签到。”
周屿跟上,两步之後,两人影子并排,被月光拉得极长,像两条终于对齐的齿轮——
齿口仍留半毫米缝隙,却已在同一条传动带上,开始缓慢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