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讷地捡起散落的花瓣,却不知道该收进手心还是放回死龛之上。
伞向墨色的石块倾斜,难得穿出的正装肩头也被落湿。
这只是主角所谓的“灵魂黑夜”吧。我试图安慰自己,路灯把我的影子吊起,期望这只是一场梦。
或许我只要等待——就像往常那样。
第一次,她没有回来。
第二次,她没有回来
第三次,她没有回来。
第四次,她没有回来。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
她不会回来了。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写明日期)
一只鸟活在我身躯里,一朵花在我血中旅行。
我的心是一把小提琴。
我爱过?或不爱。但偶尔,有人爱我。
也有些事情会让我高兴:春天,发辫,歌声,幸福。
(这里安息着一只鸟。
一朵花。
一把小提琴。)
宁芙·索洛尔,或者说,此刻灵魂正在经历着惊涛骇浪的芙落蕾拉,僵直地坐在德利特家客厅的沙发上。
她的双眼失去了焦距,瞳孔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正透过眼前的虚空,凝视着另一个遥远而破碎的世界。
就在刚才,德利特——她前世今生最重要的挚友庄岚——带着无比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将他所拥有的丶关于她前世芙落蕾拉的所有记忆,以及那本承载着雷诺斯无尽心血的日记,通过一种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光之力,传递到了她的脑海深处。
她早就知道自己并非纯粹的宁芙·索洛尔,知道自己与德利特一样,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拥有着一段被尘封的过往。她曾以为那只是模糊的背景,是塑造了如今性格的一些碎片化痕迹。然而,当那庞大的丶鲜活的丶带着血泪温度的记忆洪流毫无保留地冲入她的意识时,她才明白自己错得多麽离谱。
那不是背景,那是她曾经活过的一生。
她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牵着哥哥雷诺斯的手,在父母离世後,被穿着黑衣服的人带去了那个冰冷而陌生的福利院。恐惧,无助,但哥哥的手握得那麽紧,仿佛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看到了哥哥为了带她去看鱼,卖掉了珍视的长发;看到了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笨拙地对照着图画书,第一次为她编出那条歪歪扭扭的麻花辫时,自己脸上绽放的丶发自内心的笑容;看到了他为了支付她那昂贵的私立高中学费,眼中闪过的决绝和背後无数个日夜的辛劳。
记忆如同画卷般展开,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那个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她,自己却偷偷啃着干面包的哥哥。
那个在她生病时急得团团转,整夜不眠守在她床边的哥哥。
那个因为她带着救下的庄岚偶像演唱会而淋雨发烧,一边责备她一边又心疼得不得了的哥哥。
那个在她拿到奖学金丶面试通过时,比自己成功了还要开心,在日记本上画下傻气笑脸的哥哥……
雷诺斯。
她的笨蛋哥哥。
日记里的文字,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化作了雷诺斯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丶抱怨丶规划丶骄傲丶担忧……那字里行间倾注的爱与责任,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照亮了她作为宁芙这十几年生命中,潜意识里一直存在的丶某种无法言说的空缺和渴望。
原来,她曾被这样一个人,如此毫无保留丶倾尽所有地爱着丶守护着。
然而,这极致的温暖,瞬间被紧随其後的丶冰冷刺骨的绝望所吞噬。
记忆的画面陡然转折,来到了那个她生命终结的时刻——学院活动中那场“意外”的真相,曾宇的阴谋,吴天昊的毒手……以及,庄岚收到的那条她未能成功提醒的丶石沉大海的短信。
但这并不是最痛的。
最痛的,是紧接着涌入她脑海的丶属于雷诺斯在她死後的记录。
那冰冷的丶印着“讣告”二字的纸张。
那反复书写丶力透纸背丶几乎带着血腥气的“芙落蕾拉死了”。
那在阴冷雨夜中,木然站在墓前,看着白百合被吹落,却不知该将花瓣拾起还是放回的丶孤独绝望的身影。
那一次次等待,一次次落空,最终不得不承认的——“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还有那最後,如同墓志铭般,宣告着哥哥内心也随之死去的诗句。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