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好三百万,许世衡说厂子效益不好,拖拖拉拉给了二百六十多,一半在她手里,一半在叶婉枝那里,她这里的一分没动,想攒着换房。
搬家这个念头,已经无数次浮现在脑海里了。
“我是真的有急用,真的……我谈上永乐老总的女儿了,你知道吧,就那个永乐百货……但是最近遇到了点麻烦。”
“你以前也被爸拉去联姻过的吧,你能理解我的吧?”
“……”
他一句接一句地说了很多话,大概意思是,他被仙人跳了,被勒索了一大笔钱,可他手上的钱都用来装阔攀女人了,遗産都在他妈手里,他不敢把这事告诉他妈。
许月薇耳边嗡嗡的,整个脑腔里都充斥着杂音,她觉得很热,有些发晕,又有种要打寒战的错觉。
“……你怎麽会觉得我能理解你?是你自己愿意高攀人家,你的麻烦也是你咎由自取。我真是低估了你脸厚的厚度,晦气,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酒吧里的时间流速很快,等嗡鸣声彻底退散,许曜宸已经离开不知道多久了。
许月薇继续点酒,点了一杯又一杯,她满足了低消,一个人独占卡座也没人来赶她。
她仰头,盯着吧台顶上的一盏灯看,不消片刻,光晕就模糊了她的视物能力,再挪回黑暗t处,眼前的一切都像有重影,都不真实。
胸腔里窝着一团火,但她习惯了憋着,即使此刻沙袋和酒杯都摆在面前供她选择,她也会毫不犹豫选择酒精。
喝酒真是件好事,除了她自己,伤害不到任何人。
不,还是有的,还有叶婉枝。
想到母亲,许月薇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无声滚下一滴泪来。
她的妈妈,正如名字那样,是困于水池中飘零的叶片,是老树竭力探出的枯枝。
她遇见许世衡丶生下孩子的时候,大学还没毕业,後来的一生都与真实的世界绝缘了。
所以,後来的事,她也不怨她。
现在许世衡已经病逝,她也恨不起来他。
许月薇自诩没有那麽脆弱,但这时,她好想有一个能寄放情绪的人,能托着她不向下坠的人。
冰块碰壁,清脆的叮声像口琴吹出的单调乐曲,许月薇静静坐着。
驻唱歌手唱到乐曲的高潮,女声嗓音极具故事感,旖旎又有情调。
手腕酸软,她一个没拿稳,古典杯摔碎在地上,三分之二的酒液和冰球滩在地上,溅在裤脚和鞋面上。
在侍者赶来收拾前,许月薇捡起裂了个小口的杯子,从包里翻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鞋面上的液体。
她终于不想喝了,喝不下去了。
幸好穿的是平底鞋,她还能勉强站稳,看不出醉了几分。
她抱起大衣,为了防止丝网花变形,没有把袋子塞进包里,脑袋晕乎乎的,居然也忘了穿大衣。
记得上次来这家酒吧时,她就是从洗手间附近有个不起眼的後门。
虽然计划没用上,但她脑子里一直绷着这根弦,再加上喝蒙了,不管不顾地径直往後门走。
左手拎着袋子,抱着大衣,许月薇用右手顶开门,开了个半人宽的缝隙,风跟洪水过境似的往人领口里灌。
雾桥要变天了。
门有点沉,许月薇收回手,趁门没关死时用身体抵住。
一只脚刚踩上室外的水泥地,她的身子还没走出去,却忽然浑身一僵。
昏暗而路灯稀疏的窄巷里,江时砚在门旁的墙根靠着,半垂的指尖夹着根烟。
听见动静,他看了过来,眼眸很黑很沉。
又很快移开,把烟递到唇边吸了一口,烟雾散在忽明忽暗的月光里。
许月薇僵在原地,眼皮跳了一下,半垂的眼微微睁大。
鼻尖嗅到烟味,是真实的证据。
可是又太像梦,她没见过他齿间轻咬烟蒂的样子,没见过薄雾飘散中,他喉咙滚动的样子。
猩红的火光在夜里十分刺眼。
她仿佛正被它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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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点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