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朋友她很喜欢一个人……”文日晚缓缓地道,“但是她喜欢的人却不喜欢她,她费尽心思都想让她喜欢的人能喜欢她,甚至还想将那个人所喜欢的人赶走……”
“她也很想那麽做,但在她小的时候,她家里的长辈都告诉她,为人要光明磊落,做一个端人正士。否则在修行一路上,极易走火入魔,修为也难有精进,在修真界更是难当大任,也难以服衆……”
“但是她就是做不到,她就是希望她喜欢的人可以喜欢她,如果没有……她就觉得很痛苦丶很气愤丶很难过……你……你如果在禅修界遇到这样的人,你会怎麽说?”
李尘尽莞尔一笑,“文修士,假如你是你的那位朋友,你会如何想?”
文日晚一怔,望着李尘尽,半晌没说出话来。
过了好半晌,才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劝她应该克制,但是喜欢一个人就是没有办法克制的。只要一想起来……一想起来自己喜欢的人,会喜欢别人,就会觉得很痛苦丶很痛苦……”
李尘尽缓缓地道:“文修士,你看天下那麽多有情人成为眷属,那麽我说那些有情人在成为眷属前,必然是真心相爱过的,你可觉得对?”
文日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尘尽继续道:“但你再看,哪怕是有情人成了眷属,也改变不了这世上有人成婚,便会有人和离。哪怕是先前邻居眼中的恩爱夫妻,最後也或许会走至陌路,那这样到底该算是痛苦,还是不痛苦?”
文日晚:“……”
她望着李尘尽,哑然半晌,最後只道:“……我不知道……”
李尘尽微微一笑,“其实文修士你若在人世间走过一遭,看得多了,这些事自然能够看得透。先不提文修士你朋友,因自己所爱之人不爱她而痛苦,就说那些已成眷侣之人,尚且也会因太爱与不爱了感到痛苦。”
文日晚沉默了一阵,慢慢地道:“可是为什麽?都已经成为眷侣了,为什麽还会因为那些事痛苦?”
李尘尽道:“因为喜欢和爱,是一个十分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连文修士你自己,怕是都很难做到一生一世只喜爱一样东西,所以自然也会有人无法做到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
“一个人今日可以爱你,爱到胜过自己;明日便也可以不爱你,甚至想要你的命;所以爱与不爱,喜欢与不喜欢,都是作为人无法控制的事。不说眷侣之间,哪怕是父母丶亲人丶好友丶孩子,亦是如此。这世上有父母视孩子为性命,便有父母视孩子如累赘。”
“以此类推便可知,爱与不爱都是难以捉摸,更难以控制的事。所以你爱的人是否爱你并不重要,你若渴望他人给你喜爱,便是将自己的心神完全交付出去,往後你的喜怒哀乐都会寄托于他人之上。”
“当你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于他人手上,之後自然便会日复一日地为你所爱之人会不会爱你丶会爱你多久丶是否能永远爱你丶又是否能只爱你一人而痛苦,之後也自然便会多思丶多虑丶多疑。我看文修士心思通透,文修士会结交的的好友想必也是一样,怕是不会想过那样的生活。”
文日晚问:“那我……那她要怎麽办?”
李尘尽微微一笑,“爱自己。”
文日晚一怔,“什麽?”
李尘尽微笑着,继续道:“他人的爱与不爱,本就是瞬息万变丶难以掌控之事。若一个人要变心,哪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是单单的一人之力呢?况且……”
李尘尽说着,低头笑了笑,似是有些自嘲之意,“况且你无法保证,你所爱也爱你之人,能够事事为你考虑,将你看的比自身性命还要重要。但你自己则不同,你的躯壳中承载着你自己的三魂七魄,一旦这具躯坏了,人便也死了。”
“喜生而恶死,趋利而避害,是世间衆生生来便具有的本能,很难有人会比你自身更珍爱你的性命与安危。所以比起去求他人虚无缥缈的爱,还是爱你自身更为要紧。”
文日晚:“……”
她望着李尘尽,呆愣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麽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是先前被文日晚支开去取衣裳的小秋回来了。
听外面传来的声音气还没喘匀,想来是一路跑过去再跑回来的,如此着急,想来是担心文日晚一人在这,会被她欺负。
李尘尽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道:“文修士,那位小秋姑娘是真心为你之人。身边能有一个真心为你着想的人,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一定要珍惜。”
文日晚抿了抿唇,缓缓起身,道:“我……我明日将这衣裳洗好了给你送来!”
李尘尽微笑,“那我就在此恭候文修士了。”
李尘尽真心而笑之时,眼眸中也会带着盈盈笑意,看上去格外地温和而亲切,引得文日晚都下意识地也跟着露出了一抹微笑。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了什麽,有些别扭地道:“我方才问的是我朋友的事……”
李尘尽点了点头,“我知道。若文修士的那位好友,还有何想不通之处,文修士也可来与我说一说,看看我是否还能为文修士的那位好友开解一二。”
文日晚望着李尘尽,几番欲言又止之後,微红着一张脸,扭头跑了出去。
也不知是意识到了自己方才那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还是察觉到李尘尽早已看出她所说的朋友只是个托词,总之虽说修为不如何,但一双腿跑的倒是挺快的,像是山林里矫健的野兔。
李尘尽将杯中剩馀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後拍了拍手,听到动静的酒酿圆子,便立刻跑了进来,凑到她的身边。
李尘尽摸了摸酒酿圆子的脑袋,为了奖励它腿脚麻利,特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肉包子塞进酒酿圆子的嘴里,道:“我方才到湖里去捞人的时候,见那下面的风景不错,等我们离开此处之後,怕是很难再看到如此美景。”
“除了景色好之外,我看那湖里的鱼也不少,这钓鱼想必很是容易。走吧,酒酿圆子,我带你去游船丶钓鱼去。我可和你说啊,之前你不在时,我给那位沈老祖烤过好几次鱼,我这手艺还不错呢,今日弄些给你尝尝。”
酒酿圆子似是听懂了她的话,顿时仰头吠叫几声,随後扑进她怀里,被李尘尽顺势抱起来,扛到肩上,在正准备进来的云明月震惊的目光中,扛着狗缓步离去。
文日晚来时,本就才卯时左右。
之後即便又是救人,又是等着文日晚去沐浴更衣,又是闲聊谈心的,一阵忙活之後,再将人送走时,也不过才巳时,正是游湖钓鱼的好时候。
李尘尽同云明月要来了一只小舟,这小舟和凡间需要有人乘船的小舟不同,此舟可以以灵力驱动,无风自行,若是用它的人没有灵力,也可用灵石作为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