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顾恒的头上丶耳边,甚至束发的布巾上,都被裴清梧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绢花。
红的丶粉的丶黄的丶紫的……
原本清俊挺拔的少年,此刻竟被打扮得如同一个移动的“花架子”,模样既滑稽又带着一种奇异艳丽。
那卖花的小女孩看着这一幕,也忘了寒冷,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顾恒顶着满头的绢花,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裴清梧,又是窘迫又是无奈,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只是用那双盛满纵容和宠溺的桃花眼,深深地望着她,轻声嘟囔:“姐姐高兴就好……”
只要她开心,他便是做这秦州城最奇怪的戴花郎又如何?
裴清梧笑够了,才勉强止住,看着顾恒那副任君采撷的乖顺模样,以及头上那堆格格不入却又意外和谐的绢花,心中暖融融的。
她伸手,替他扶正了一朵快要掉下来的紫色小花,笑道:“好啦,不闹你了。我们回家。”
她牵起他的手,仿佛牵着一个独属于她的漂亮花篮,在零星路人或诧异或好笑的目光中,坦然自若地朝着酥山小集的方向走去。
雪依旧在下,温柔而静谧。
回到铺子里,顾恒这番好笑的模样,少不得又被其他人笑话几句。
“哎呀,我们阿恒还是个小花神呢。”
笑了一阵後,裴清梧便和银岚锦娘一起,去准备今日的晚饭。
冬天越来越冷了,这个时候,吃顿饺子,再来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是个不错的选择。
银岚负责剁调肉馅,锦娘负责做羊肉汤,裴清梧就擀饺子皮。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裴清梧一边擀面,一边观察锦娘。
和石大勇成婚有些日子了,锦娘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气色好了许多,白里透红得像个水蜜桃,身上穿的丶头上戴的,也足见石大勇用心。
果然爱人如养花,日子怎麽可能跟谁过都一样。
她看的过于专注,以至于忘了手上沾着面粉,觉着眼睛有些干涩,下意识就擡手揉了揉。
结果面粉钻进了眼睛里。
裴清梧“唔”了一声,下意识地闭紧了被面粉刺激到的右眼,长长的睫毛上瞬间沾了些许白粉。
微微的刺痛感,让她眼角迅速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
“怎麽了?”一直留意着她动静的顾恒立刻察觉,几步就跨到了她身边,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裴清梧仰起脸,右眼还紧闭着,左眼带着点水汽,有些委屈地望向他,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撒娇的意味:“面粉……进眼睛里了,有点疼……”
她此刻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精明能干丶临危不乱的裴东家大相径庭,倒像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姑娘。
顾恒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他赶紧伸出手,一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颊,固定住她的头,另一只手的手指则万分谨慎地,试图帮她撑开紧闭的右眼。
“姐姐别动,我帮你看看……”
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安抚的意味,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了。
指尖带着少年特有的温热,触碰到她微凉的眼皮,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裴清梧顺从地放松下来,任由他动作。
顾恒凑得很近,近到裴清梧能清晰地看见他专注的眉眼,长长的睫毛,以及那双桃花眼里映出的小小的自己。
他仔细地观察着她泛红的眼睛,温热的呼吸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她的眼周和脸颊。
“看到了,是有一点白粉……”他低语,然後微微嘟起唇,对着她那泛红的眼睛,轻轻地持续吹着气。
一下,两下,三下……
温热的气流持续地拂过敏感的眼球,起初的刺痛感,渐渐被一种微痒和舒适所取代。
裴清梧甚至能感觉到,他为了控制力道,吹气时脸颊都微微鼓了起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紧张,仿佛在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易碎珍宝。
她乖乖地睁着眼,任由他伺候,只觉得被他捧着的半边脸颊越来越烫,心跳也莫名地加快了节奏。
“好丶好点了吗?”吹了好一会儿,顾恒才停下来,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捧着她脸的手却忘了松开。
裴清梧眨了眨终于恢复清明的右眼,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指尖,眼中水光潋滟,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嗯,不疼了,我们阿恒真厉害。”
她的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和夸赞。
顾恒这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两人此刻过于亲近的姿势,以及自己掌心下她肌肤细腻温软的触感。
他的耳根“轰”地一下全红了,像是被火燎过一般,慌忙想要收回手。
然而,裴清梧却快他一步,擡起那只没沾面粉的手,轻轻覆在了他想要撤离的手背上,将他的手更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她仰头看着他,声音轻得像是在说一个秘密:“多亏了你。”
顾恒整个人都僵住了,手背上传来的她的温度,比刚才捧着她的手时更加灼人。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去,心跳如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哪里还记得要抽回手。
银岚和锦娘忙着手里的活,根本没注意到这边,趁这个机会,裴清梧踮起脚,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