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春晓
谷雨方过,骊山行宫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落满青石径。
武媚娘坐在临窗的檀木案前执笔记录脉案,忽觉肩头一暖,回头正见李治为她披上忍冬纹缂丝披风。
他修长的手指在系带时已不见往日微颤,反倒在她颈侧流连片刻。
"陛下今日练导引术时,气息比昨日更稳了。"她笑着任他系紧丝带,指尖拂过他已恢复血色的唇瓣。
话音未落,殿门"砰"地被撞开,八岁的李显像只小炮仗般冲进来,发冠歪斜,锦袍沾着草屑:"母後!二哥把儿臣的苍鹰纸鸢挂鹤眠松上了!"
"分明是你技不如人!"十岁的李贤举着缠满松针的纸鸢追进来,玉带鈎上还挂着半截风筝线,"儿臣的燕子纸鸢能穿云,偏你的苍鹰往树梢钻!"
武媚娘尚未开口,十三岁的太子弘已提着药篮踱步而入,少年老成地摇头:"《礼记》云'寝不言食不语',二弟三弟这般喧哗。。。"
话未说完,怀里突然被塞进个温软团子——三岁的太平不知从哪钻出来,举着块桂花糕要喂兄长。
榻上的李治忍笑轻咳,将小女儿接到膝头:"无妨,朕听着热闹,反倒精神些。"
他握住武媚娘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有力,全是皇後的功劳。"
太平见状也把自己的小胖手按上去,学舌道:"太平。。。功劳!"
(OS:这群皮猴子倒是比孙真人的药方还提神,不过。。。能这样闹腾真好。)
忽然一阵山风卷着海棠瓣涌入,李治下意识侧身将妻女拢在怀中。
这个习惯性的保护动作让三人都怔了怔,武媚娘顺势靠在他肩头,指着窗外道:"陛下看,咱们小公主养的玉兔,都能追着蝴蝶满山跑了。"
暮色浸染琉璃瓦时,一家人在温泉汉白玉池边煮药茶。
李显趁宫人不备,偷偷将黄连换成甘草,正要得逞时被武媚娘用银箸轻敲手背:"陛下今日的安神茶里若再尝不出苦味,明日就罚你临《兰亭序》二十遍。"
李治慢悠悠用蒲扇拨开蒸腾的药雾:"用左手。"
小儿子顿时苦了脸。
太平趁机从三兄荷包里摸出蜜饯,踮脚塞进父皇手中邀功。
李治俯身把女儿连同她紧攥的玉杵一起抱起来,忽然"嘶"了一声。
武媚娘立即伸手探他脉搏,却被他反手握住:"朕是让这实心药杵硌的。"
只见太平另一只手还死死抱着捣药的青玉杵,活像抱着什麽宝贝。
(OS:这小机灵鬼,将来怕不是要当个女宰相?)
氤氲水汽模糊了彼此容颜,李治忽然轻声问:"媚娘,若朕真的。。。"
"没有若。"她将备好的药囊投入温泉,党参黄芪的香气瞬间弥漫,"孙真人晨间才说,陛下脉象如春蚕吐丝,渐趋平稳。"
说着瞥向偷笑的李显,"若某些人不再偷换药材,再调理半年便可停药。"
(OS:现代预防医学+唐代医术+防熊孩子捣乱,总算扭转了死局!)
他凝视着在药雾中朦胧的她的轮廓,忽然有泪坠入温泉:"朕总梦见你独自站在紫宸殿上,身後龙椅空荡。。。"
武媚娘用袖角拭去他的泪,就像当年他为她擦去感业寺的泪水:"那陛下更要好好活着,免得臣妾真要去坐那冷冰冰的龙椅。"
转头见太平正学着她的动作,踮脚给煎药的太子哥哥擦汗,不禁莞尔。
李贤见状悄悄把《汉书》塞给李显,兄弟俩难得安静并坐读起书来。
(OS:史书上的武则天终将孤独御极,但这一次不会了。)
深夜武媚娘续写《千金方》补遗时,烛火忽然爆出个灯花。
李治悄悄走来,将新摘的垂丝海棠别在她鬓边:"当年在感业寺说好要赠你满园春色,如今先补上一枝。"
忽然指着某处轻笑,"皇後把'肝阳上亢'写成'肝火旺盛',可是想起白日贤儿拆了显儿的鲁班锁?"
她擡头,见他眼底闪着久违的狡黠。
三个儿子正挤在雕花门边偷看,太平骑在太子肩头,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没送出去的桂花糕。
(OS:能斗嘴了,真好。)
晨光微露时,武媚娘在满案医书中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龙纹大氅。
李治正带着三个儿子在庭院练五禽戏,太平骑在太子肩头当裁判,见母亲出来,挥着沾满花汁的小手喊:"娘亲!爹爹会学小猴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