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受惊的蝶翼,却没有抽离。
她擡起头,看向他。
顾晏郁没有看她,目光望着前方被夕阳镀上金边的街道,侧脸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不那麽冷硬,耳根处,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红。
他什麽也没说,只是握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仿佛这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
裴嘉念的心跳如擂鼓,一声声敲在耳膜上。
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修长的手指与她纤细的手指交错,在暮色中构成一幅静谧的画面。
一股暖流,从交握的掌心,顺着血脉,缓缓流入心田,将那因备考而冰封的角落,融化了一小片。
她微微动了一下手指,然後,轻轻地,回握住了他。
依旧没有言语。
只有紫藤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只有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一种无声的确认,在花香与暮色中,悄然完成。
一切都不同了。
早餐时,他会将她喜欢的蓝莓果酱瓶的盖子提前拧开。
书房里,他常用的那支紫檀钢笔,总会出现在她顺手的位置。
夜晚,她房间的门口,有时会多出一杯温好的丶加了蜂蜜的牛奶,杯底压着一张便签,上面是他利落的字迹:“早点休息。”
他的关怀,细致入微,却又恪守着某种分寸,从不让她感到被冒犯或压力。
他像一座沉默的山,悄然为她挡去了一些风雨,留下了一片可以让她稍微喘息的宁静之地。
然而,压力的阴影并未远离,反而随着大考的临近,愈发浓重。
裴嘉念的睡眠质量急剧下降。
即使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冷静自持,但眼底挥之不去的青黑,用餐时偶尔的走神,以及翻阅书页时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都泄露了她濒临极限的状态。
顾晏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看到她书房灯亮到深夜的频率越来越高,看到她清晨咖啡杯里的咖啡浓度越来越深。
他试图用散步丶羽毛球来调节,效果却越来越有限。
他知道她骨子里的骄傲和要强,从不过问,只是将牛奶温得更频繁,在她揉按太阳xue时,会不动声色地接手她手头一部分繁琐的数据整理工作。
风暴,在一个深夜猝然降临。
那晚,裴嘉念面对着一篇关于“全球经济治理框架变迁与新兴经济体角色”的拓展论文,陷入了僵局。
导师反馈回来的意见颇为严苛,指出了几个核心论据的薄弱之处,要求她进行大幅修改,deadline近在眼前。
同时,母亲周曦忱的越洋电话不期而至。
“裴嘉念,EE进度如何?听说林寒哲的初评拿到了A,你爸很是赞赏。”
周曦忱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而冷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裴嘉念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不要松懈,裴家的女儿,不能输给任何人。”
电话挂断後,书房里陷入死寂。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开始扭曲丶旋转,变成一片令人眩晕的黑白漩涡。
耳边似乎有尖锐的鸣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窒息般的疼痛。
呼吸变得困难,空气仿佛变得粘稠,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她试图深呼吸,试图用理智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时的压力,但恐惧如同潮水,不受控制地漫涌上来,淹没了所有清醒的意识。
她感到浑身发冷,指尖冰凉,额角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行……不能这样”
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
她猛地站起身,想去找水喝,试图用物理动作打破这令人绝望的循环。
然而,起身太急,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她踉跄着,手肘不慎扫到了桌角的玻璃水杯。
“哐啷—!”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玻璃碎片和水渍,在地板上狼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