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啓动,驶离了被群山环抱的营地,往山下开去。
司机不是个多话的,估计也对夏篱这样的见怪不怪,跟孙翡闲聊了几句後就没再说话了,只是偶尔从後视镜瞅一眼那对看着好像比他还不好说话的小年轻。
孙翡放倒了点椅背开始补眠後,车内更是一片安静,只有引擎微微的嗡鸣。
夏篱靠在座椅上,受伤的脚原本搁在唐简放在座椅前的双肩包上的,可没过多久,她就见唐简拿她刚还给他的冲锋衣外套叠了两下放到并拢的膝盖上,紧接着小心托起她右脚搁在了外套上……外套里。
她下意识动了动腿想缩回来脚,但这时唐简偏头看了她一眼,她就梗着脖子没动了。
夏篱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只绑了绷带的脚夹在他的外套里,然後拿冰袋隔着衣服轻轻放在她脚踝上。
冰袋的凉意透过绷带传来,缓解着疼痛,但夏篱的心绪却无法平静。
因为姿势原因,她只能看着唐简那侧的窗。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山影和已然大亮的天色,她试图平复混乱的心跳和耳边渐起的热度,可视线却总无法自主地看向咫尺外,低垂着眼仔细给自己冰敷的唐简侧影。
车窗外初升的阳光将他低垂的侧脸勾勒出清晰的光影,刺短的墨发镀着一层柔软的金边。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喉结在晨光中显得尤为突出。
他也确实长得挺好看的,她想。
……
……
“不信等哪天他背上背了别的小姑娘你看看。”
方才那老医生的话猝不及防地响在夏篱耳畔,胸口顿时像被堵了十斤棉花似的让她喘不过来气。
“……”
夏篱直觉自己好像不太对劲。
尤其随後她又想起在甘棠时母亲给自己说的那番话,就更觉得胸口闷堵异常。
不论有意无意,虽然她从未切实地深想过,但她知道其实那是早晚的事而已。
只不过唐简比较倒霉,直到现在都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呢?
那两人渐行渐远应该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所以在她跟他说程愈时,他原来是这种感受吗?
夏篱看着唐简晨曦中专注的侧影,忽然就悲从中来。
甚至有点越想越难过。
唐简仿佛察觉到了什麽,偏头往夏篱这边扫了一眼,随後愣了愣,手上的动作顿住,有一点慌。他伸长手臂指尖兜着她脸颊用大拇指腹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疼得很t厉害吗?还是我太用力了?”
他都多久没见她哭到流眼泪了,这一下着实是把唐简吓坏了。
直到唐简伸手过来给她擦眼泪,夏篱才察觉到自己哭了出来。
她擡手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指着自己的坏脚哽咽了一下,说,“没想到还挺疼的。”
唐简有些後悔刚刚没让那老医生给开点止疼片。
“再忍一忍,待会找个药店买盒止疼片。”
夏篱看着眼前唐简难得堪称温柔的模样,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接过唐简从背包里翻出来的纸巾边擦着脸上的泪边吸了吸鼻子感叹:“……真疼啊。”
“……”
唐简用指尖蹭掉她流到下巴颏儿上的一滴泪,眼底没忍住透着点心疼,嘴上却依旧,“……叫你以後再逞强试试呢。”
夏篱擤了擤鼻涕,把纸丢到唐简从出租车椅背里掏出来的一次性垃圾袋里,说,“那是本能!本能好吗?才不是逞强。”
唐简看着她,“叫你以後再‘本能’下试试呢。”
“…………”可真讨厌啊你唐建军。
虽然耳朵早竖得老高,但孙翡始终识趣地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一声没吭。
城市的轮廓在车窗外飞速掠过,晨曦被高楼的玻璃幕墙切割成无数碎片。喧嚣的人声车流取代了山间的寂静,让夏篱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脚踝处阵阵闷痛传来,提醒着她行动受限的现实。她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想起一件被疼痛和混乱暂时遗忘的重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