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是此刻他不知为何,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委屈。
或许是阿妩对他始终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
他不止一次地鼓起勇气试图去掀开,可那轻飘飘的薄纱却因为它的主人,而从未被打开过一次。
或许是数不清多少个岁月的相伴,阿妩对他始终只是亦师亦友亦玩伴,总归没有那份心。
又或许是他在息尘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泠妩这才回答:
“我没有藏起来。”
她没有喝下那盏桃花酒,只是轻轻嗅了嗅,随后对言妄露出笑容。
“神心被我亲手捏碎了。”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似清香的桃花酒上本该浮着几朵桃花,可清澈的酒面上却空荡无一物。
言妄的脸,因为刚刚的那一盏酒而红起来。
他的眼神也略带了些迷蒙,很快就伏在桌案上,露出一双浅金色眼睛看泠妩。
衣袖遮挡住他的双唇,声音也极轻极小地似在自语:“我就知道。”
他盯着泠妩,又一次说:
“阿妩,我就知道。”
泠妩没再搭话,执起酒盏轻抿。
清香留于唇齿间。
言妄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当意识逐渐清明时,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遗忧楼主座,仅余一丝冷香。
便知阿妩又去往了小世界。
等了半日。
当泠妩再一次从小世界归来后,他也彻底想通了。
阿妩本就归属于天地,天地万物、神灵神佛,都无法用爱将她圈禁。
只是,言妄仍旧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痒。
他的眼前浮现与泠妩共同成长的点点滴滴。
最终,他将眼睛闭上,抵在自己的衣袖上,任湿润被衣袖吸干。
再次抬头时,就恢复到素日里掌管六道轮回的冷面阎王。
“阿妩自该自由于天地,诸天神佛谁也无法绊她脚程。”他又一次在警醒着自己。
遗忧楼外,眼见言妄想通,泠妩也露出了唇畔笑容。
魂珠向她飞来,而后融入她的掌心。
她分出一缕,递到彼岸花灯的灯芯前。
鲜艳的花瓣逐渐舒展,随后亮起一团光晕。
光晕缓慢扩散,最后将通往遗忧楼的黄泉路点亮,道路两旁艳丽的花卉微微晃动。
黄泉中向上抓挠的森森白骨也愣了愣,最后乖乖地缩回了忘川河中。
泠妩一直站在花灯下。
直到挂在遗忧楼的花灯消失,转而变成一个穿着红裙子梳着羊角辫的可爱小姑娘,出现在泠妩的面前。
小姑娘那双上扬的眼尾下,正点缀着一颗艳丽的小红痣。
不过一眼,泠妩就知眼前的花灯小姑娘,拥有一双能辨别世间善恶的眼睛。
这是一场极大的造化。
小姑娘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奶里奶气地学着许多冤魂在泠妩面前的模样,提起红艳艳的小裙子跪在地上,叩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