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个。”
祝元瑾不明所以,双手恭敬地接过。
当他展开那张纸,看清上面那熟悉的,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洪武六十年,宗室人口预计千人以上,岁俸四十万石。
洪武一百年,宗室人口预计万人,岁俸五百万石,占国朝岁入三成!
……
一笔笔,一条条。
那冰冷到残酷的推演,那足以让任何一个王朝走向崩溃的恐怖数字,与他那份策论上的演算,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这份草稿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是父皇的笔迹!
祝元瑾猛地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打量,看着自己的父皇。
他终于明白了。
他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今日的殿前策对,哪里是什么考校。
这分明是一场戏!
一场由他的父皇,甚至可能还有那位神秘的皇祖母,共同导演的,请君入瓮的,大戏!
父皇,早已洞悉了一切!
祝兴宗看着他那因为极度震惊而微微睁大的双眼,那张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带着自嘲的笑意。
“很意外?”
他缓缓坐回龙椅,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儿子面前,展露出自己作为帝王的,那份不为人知的脆弱与无奈。
“其实,朕早就该想到的。”
他的腔调,变得有些悠远。
“当年定下这套祖制,朕的想法很简单。朕是苦出身,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才有了今天。朕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再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朕想让他们,永享富贵,无忧无虑。”
“可朕忘了,人心,是会变的。安逸,是会滋生懒惰与贪婪的。”
“这几年,朕看着那些王府的开销,看着那些勋贵子弟的作为,心里不是不清楚。可朕,不能自己改。”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帝王的孤独与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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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一言九鼎。朕今日推翻了昨日的自己,那朕这个皇帝的威严,何在?天下臣民,又该如何看朕?朝令夕改,乃是动摇国本的大忌。”
“朕需要一把刀。”
祝兴宗的视线,重新落在了祝元瑾的身上,那份视线,变得灼热而又锐利。
“一把足够锋利,足够决绝,能够替朕,斩断这些盘根错节的腐肉的刀。”
“老大,是把钝刀,他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砸。”
“老二,是把绣花刀,他只会把腐肉藏得更深,在上面绣出更漂亮的花。”
“而你……”
祝兴宗看着祝元瑾,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才是朕要找的那把刀。”
祝元瑾静静地听着。
他那颗因为二十年隐忍而早已变得波澜不惊的心,此刻,却在剧烈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