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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扰音破局（第1页）

神机坊的铜漏滴答作响，夜色已至三更。烛火如豆，却将密室映照得亮如白昼，十几盏青铜灯盏分列案侧，灯芯跳跃间，将秦佳喻专注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上，忽明忽暗。她案前的器物琳琅满目，整齐排列，里面盛放着红、黄、蓝、白各异的澄清液体，最末一支泛着诡异的幽蓝，在烛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宛如淬了毒的冰晶。

连续三日不眠不休，秦佳喻眼底已布满红丝，鬓边的碎被汗水濡湿，黏在光洁的额角，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却燃烧着即将破局的亢奋，亮得惊人。瓷盘中的尸獒样本已被拆解分析殆尽，毛、粪便、皮肉组织分类摆放，旁边的竹简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墨迹淋漓，足见其投入之深。

“王妃，出来了！”清黛端着一方铜盘匆匆上前，脚步轻快却不失稳重，盘中放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矿石碎块，表面还沾着些许暗红粉末，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太医院的李院判亲自比对，确认与库房珍藏的西域‘玄铁砂’成分完全一致！只是这矿石中混有极微量的‘蚀骨草’汁液，与之前从地宫符纹中刮取的残留毒素完全吻合！”

秦佳喻接过矿石，指尖隔着特制的胶质手套，仍能清晰感受到其冰凉坚硬的质地，甚至能摸到表面细密的纹路。她将矿石凑近鼻尖轻嗅，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钻入鼻腔，带着蚀骨草特有的诡异腥气。“果然与西域脱不了干系。”她眸色一沉，转身指向案上的草图，指尖划过标注着符阵的位置，“这玄铁砂密度极高，导热导电之余，更能增强声波传导，是天然的‘扩音介质’；而蚀骨草汁液含有神经刺激成分，可让尸獒的听觉神经变得异常敏感，对特定声波产生强烈反应。两者结合，便是‘黑风祭司’操控尸獒的核心密钥！”

话音未落，她忽然抓起一旁的青铜部件——这是她参照墨家“听瓮”原理改制的器物，一个大肚小口的铜瓮，肚径足有三尺，壁厚三寸，内壁镶嵌着薄如蝉翼的银箔，层层叠叠，多达七重，正是利用银箔的共振特性放大并扭曲声波；瓮底焊接着三根中空竹管，管口蒙着绷紧的兽皮，兽皮上用朱砂画着简易的扰波符纹，“清黛，帮我固定竹管，对准窗外的铜铃。”

清黛连忙上前，用麻绳将竹管牢牢固定在案边的支架上，竹管顶端恰好对准窗外悬挂的铜铃。秦佳喻屏住呼吸，调试着铜瓮侧面的青铜旋钮，随着她轻轻转动，银箔在瓮内微微震颤，出细微的嗡鸣。忽然，一阵夜风吹过，窗外的铜铃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可经过铜瓮传导后，竟变得浑浊杂乱，尖锐中夹杂着沉闷的低频嗡鸣，像是无数只蜂虫同时振翅，又似破旧的皮鼓被胡乱敲击，听得人头皮麻。

“成了！”秦佳喻眼中迸出炽热的亮色，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这‘扰音铜瓮’能将普通声响转化为无规律的杂乱声波，恰好与玄铁砂传导的指令声波频率相悖，可直接干扰尸獒的听觉辨识！只要将其安置在地宫入口或‘地藏’据点附近，便能让尸獒陷入混乱，为影卫争取破阵的关键时间！”

她又拿起另一支试管，里面是乳白色的膏状物质，质地细腻，散着淡淡的甘草香气。“这是反向配制的‘钝化膏’，我以甘草汁中和蚀骨草的毒性，再混入朱砂与云母粉，能有效减弱玄铁砂的声波传导性。”她用银簪挑起一点膏体，展示给清黛看，“涂抹在兵器或衣物上，不仅能防备尸獒的利爪撕咬，更能让尸獒对持有者失去‘目标锁定’，即便被声波指令驱动，也不会主动攻击。”

此时，密室门被轻轻推开，云琮恰好踏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玄色锦袍的下摆沾着些许草叶。他目光扫过案上的铜瓮与试管，又落在秦佳喻布满红丝的眼眸上，眼底泛起难以掩饰的赞许与心疼：“进展如此之快，辛苦你了。”他挥挥手，让身后的暗卫将食盒奉上，“我让膳房备了莲子羹，你先垫垫肚子，再细说不迟。”

秦佳喻接过温热的莲子羹，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她浅啜一口，才接过云琮递来的密报。“影卫查到，那支西域商队冒用了粟特商人的‘过所’，文书上的签章是伪造的，破绽百出。”云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冷冽，“带队的是赫连朔的亲信‘黑蝎’，此人善用毒，曾在西域多次策划暗杀，护卫皆是西域死士，腰间佩着弯刀，臂上刺有‘地藏’图腾。他们的目的地，是京郊西山的一座废弃马厩。”

秦佳喻指尖划过密报上“西山马厩”四字，忽然想起地宫草图上的标记，西山正是皇家陵园的外围区域，地势偏僻，树林茂密，极易隐藏。“西山靠近陵园，那马厩恐怕不是普通据点，而是‘地藏’囤积物资、传递消息的中转站，说不定还与地宫有隐秘通道相连。”她将扰音铜瓮与钝化膏推到云琮面前，语气急切，“这两样东西可即刻交付影卫，让他们连夜探查，务必截住商队的货物，绝不能让玄铁砂和蚀骨草落入‘地藏’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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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琮颔，目光落在那支幽蓝色的试管上，眸色深沉：“这瓶毒液，也一并带上，或许能派上用场。”他转身对门外的暗卫吩咐，“按王妃的部署行事，挑选二十名精锐影卫，携带扰音铜瓮与钝化膏，连夜赶赴西山，隐蔽监视，伺机行动，切记谨慎，若遇尸獒，先以扰音铜瓮干扰，再用钝化膏制敌，不可恋战。”暗卫沉声领命，小心翼翼地抱起铜瓮，提着盛放钝化膏与毒液的木匣，脚步轻悄地消失在夜色中。

秦佳喻望着案上的西域玄铁砂，忽然蹙眉：“殿下，这玄铁砂产量稀少，多产自西域于阗国的深山矿脉，寻常商队难以获取如此大量的矿石。若能截断其货源，‘地藏’便难以再炼制控制尸獒的药物，从根源上断了他们的臂膀。”

“此事我已想到。”云琮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西域典籍的拓本上，指尖划过上面记载的于阗国地理，“苍珏曾提及，苍国与于阗国接壤，两国之间有常年贸易往来，他或许能通过外交途径牵制玄铁砂的交易。不过眼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商队要紧，其余之事，待截获货物后再从长计议。”他抬手，轻轻将秦佳喻鬓边的碎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让她微微一怔，“你连日操劳，待此事了结后，我陪你去城外别院静养几日。”

秦佳喻脸颊微红，指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莲子羹碗，轻声应道：“好。”

镇国公府的晨光，穿透了沉水香的薄雾

镇国公府的庭院笼罩在清晨的薄雾中，鸟雀在枝头轻啼，打破了一夜的沉寂。沈巍刚踏入书房，便见沈括捧着一卷文书等候在侧，神色略显异样，眉宇间带着几分犹豫与期待。“父亲，苍君派人送来一份文书，并非聘礼或说客言辞，而是关于边境互市的章程草案。”

沈巍接过文书，随手丢在案上，语气冷淡如冰：“我已说过，不谈联姻，其余皆是虚妄，不必再呈给我看。”他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被晨露打湿的石阶，心中依旧萦绕着对苍珏求亲之事的抵触——沈家世代戍边，靠的是真刀真枪的拼杀，岂能将女儿的终身幸福与国家邦交捆绑？

“父亲您先看看再说。”沈括上前一步，语气恳切，“这章程绝非泛泛而谈，里面条理清晰，细节详实，儿子粗看之下，竟觉得句句切中边境要害。”他指着文书上的条款，“您看这里，苍国愿开放三座互市口岸，分别是漠北的归化城、河西的张掖镇，还有西域的疏勒城，允许胤朝商人自由往来，且免征三年关税；更承诺协助我朝打击西域走私，联合巡查边境，保障商路安全。”

沈括顿了顿，又翻到文书后半部分：“其中还附了一份边贸民生的调研，细述了如何改善边境百姓的耕作与畜牧，甚至提到了改良马种的方法——以苍国的良马与我朝的蒙古马杂交，选育耐力强、度快的战马，这与妹妹之前提及的构想不谋而合！”

沈巍闻言，动作一顿，终究还是弯腰拿起了文书。他逐字逐句翻阅，眉头渐渐舒展，神色却愈复杂。章程中提到的归化城与张掖镇，正是胤朝边境贸易的薄弱之处，常年因关税过重、走私猖獗而混乱不堪；而改良马种一条，更是戳中了他的心病——军中战马多为蒙古马，虽耐力尚可，却度不足，与西域骑兵对战时常常吃亏，沈梦溪曾多次向他提议杂交选育，却因缺乏优良种马而搁置。

“哼，不过是些纸上谈兵的伎俩。”沈巍嘴上依旧强硬，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文书上的字迹，心中不得不承认，这份章程的可行性极高，绝非仓促拟定。他想起去年巡边时的景象：归化城的商人因关税太高，只能冒险走私，被边军查获后，货物没收，人也被判了流放；边境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土地贫瘠，作物歉收，只能靠少量畜牧维生，遇上风沙年月，便只能流离失所。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侍女的通报：“老爷，小姐来了。”

沈梦溪一身长裙，墨高束，步履轻快地走进书房，脸上带着几分雀跃，显然是听到了消息。“父亲，我听说苍珏送来一份边贸章程？可否借我一观？”她目光灼灼地落在案上的文书，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自小跟着父亲巡边，她对边境百姓的疾苦与军务的利弊深有体会，这份章程光是听兄长提及，便让她心生向往。

沈巍看着女儿眼中的光芒，心中一叹。他一直将女儿护在羽翼之下，希望她安稳顺遂，却忘了她骨子里流淌着沈家的热血。“你倒是消息灵通。”他将文书推给她，语气缓和了几分，“不过你要明白，苍珏此举，终究是为了求娶你，并非真心为了边境百姓。”

沈梦溪快翻阅着章程，指尖划过改良马种与互市免税的条款，时不时点头，眼中的赞许愈明显。“父亲，女儿并不否认他有求娶之意，但这份章程的价值，不应因他的目的而被否定。”她抬起头，目光坚定，语气诚恳，“女儿去年随父亲巡边，在归化城见过那些走私的商人，他们不过是想混口饭吃；在张掖镇见过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的土地被风沙侵蚀，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保障。若这份章程能推行，三座互市口岸开放，关税减免，商路畅通，百姓便能有生计，边境也能更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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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想起宫宴上与苍珏的交谈，补充道：“况且苍珏此人，并非只会空谈。他谈及边境防御时，对漠北的地形、西域的势力分布了如指掌；说起马种改良时，甚至能说出具体的选育方法与周期。这样的人，或许比那些只知吟诗作画、耽于享乐的胤朝公子，更能懂我、支持我。”

沈巍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心中的固执渐渐松动。他一直担心女儿远嫁受委屈，却从未想过，女儿想要的并非只是一方庭院的安稳，而是能施展自己抱负的天地。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此事容我再想想。”他终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沉声道，“苍国远在千里，风俗各异，宫廷险恶，其中利害，需细细斟酌。”

沈梦溪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她知道，父亲能松口，便是最大的进展。她正欲再说些什么，沈括忽然神色凝重地开口：“父亲，妹妹，越王殿下派人送来密报，说西域商队已潜入京郊西山，疑似与‘地藏’勾结，携带了大量违禁物资，恐对京城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