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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2页)

听到求饶声响,堂上的人和方才一样,头也不抬,板着一张没情没绪的脸翻阅册子,什么声响都听不见似的,任姚蝶玉尖细的声音响彻天际,他也无动于衷,仿佛面前无人一样。

此时的姚蝶玉像是一只即将受捕野兔,无处可逃,一个慌乱,嘴里求着土地公快快显灵,让那土行孙带着她钻地遁走。

然而土地公并未理会她的请求,姚蝶玉喊了一路,最终被拖进了监狱里。

第8章

府衙里有死牢和监狱。

这两个地方姚蝶玉都去过,吕凭还没判死刑前关押在监狱里,判了死刑后才去的死牢。

监狱的待遇比死牢好上许多,那里开了天窗,天气美时,能享受晴光的沐浴,吃食也好,每七日可食一次荤腥,每一个月家属可来探监一回,它靠着膳馆而建,到了用饭的时辰,闻那味道就知道今日吃什么。

姚蝶玉第三次去监狱看望吕凭时,正好是监狱食荤日,一个犯人的盘里有半只鸡腿,吕凭吃了一口后就把鸡腿塞给她吃了,味道极好,嚼劲十足,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鸡腿。

在府衙膳馆的帮工皆是生手,做的饭菜都是练手菜,日后做的好的人,便能去飞鹤楼当掌厨,做的一般的,或是继续在膳馆里继续做帮工,或是另寻酒馆酒楼讨生活了。

飞鹤楼的楼主是晏鹤京的好友苏青陆,也就是湖广布政使苏大人之子,姚蝶玉会记住他,是因为那只鸡腿,在监狱里做饭的帮工做的东西都那么好吃,不知那飞鹤楼里的饭菜是怎么个珍馐美味了。

被拖进监狱没多久,便到了监狱犯人用饭的时辰,且今日正好是食荤日,吃的是飞鹤楼初尝试的新菜式黄焖鹅。

姚蝶玉眼里阁着泪,手里捧着黄焖鹅饭,缩在角落里不知所措,一方面心里的恐惧越增越多,一方面又被手里端着的饭馋得口水直流,她一时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了。

姚蝶玉对面的牢房里也是个女囚犯,三十岁上下,姓朱,家里排行第六,所以叫朱六莲。

朱六莲手里的饭吃了一半,忽然抬眼看姚蝶玉眼泪汪汪,没精打采的样子,搁了筷,好心问一句:“娘子犯了啥事儿了?不过犯啥事也别耽误了吃啊,再过一刻他们就要来收碗筷了,到时候没吃完也不能吃的了,你还是先吃完再伤心罢,下一顿要到亥时五刻才能吃了,不过也可能没有第二顿了,今日这监狱里有人闹事儿,一有人闹事儿,便要饿肚子。”

说到后头,朱六莲很是不满,往嘴里又扒了一大口饭,咬上一块带皮的鹅肉。

鹅肉汁水丰沛,一口咬下去,齿缝里喷出的几滴油水溅在了手背上,朱六莲连油水也不舍得浪费,唇瓣贴着手背使劲吮吸两下:“所以最好赶紧吃,然后藏几块肉起来,晚间饿了才能吃。”

监狱和死牢一天食两顿,第一顿是未时三刻,第二顿则是在亥时五刻,但如朱六莲所言,有人闹事儿,晏鹤京便会惩罚牢中所有人一起饿肚子。

晏鹤京刚上任的时候有人不把这个规矩放在心上,心里头不爽了就在牢房里破口大骂,有的牢房是两三人关在一块儿,这种关押在一块儿的囚犯常常会因一些小事起争执冲突。

后来他们饿过几次肚子,也就老实了,心中再有怒气,再是委屈也得忍着。

毕竟饿肚子的时辰太难熬了。

听了朱六莲的话,姚蝶玉含泪吃了一口满是鹅油香的饭。

香甜的滋味瞬间从舌尖漫延到口腔所有的角落,吃了一口根本不可能不吃第二口,姚蝶玉腮颊鼓鼓,饭还没吞落肚,就夹起紧致柔韧的鹅肉放到嘴巴里咀嚼。

她有些许时日没有吃过这样大的肉了,一张嘴,三两下就把碗里的鹅肉吃掉了大半,哪里像是刚用过午膳的人,分明像个饿死鬼。

见对面的人开始动筷吃饭了,朱六莲不再浪费口舌安慰劝说,埋着头,动筷,不放过任何一粒米饭。

一刻过后,有杂役挑着木桶来收碗筷,姚蝶玉吃饭慢,杂役来收碗时,她里头的鹅肉都吃完了,但还有小半碗饭米没有吃完,想起女囚犯所言,她一刻不停,往嘴里塞饭,塞得腮颊鼓鼓,筷子一刻也不停。

杂役经过姚蝶玉所在的牢房时,见她腮颊鼓鼓吞咽米饭,转去收里头的碗筷,走之前还好心提醒:“你是新来的?我们这儿的规矩你可能不懂,下一回要在规定的时辰里吃完,你快些吃,我先去收后头的。”

姚蝶玉嘴里没有空隙空闲回话,只能捣蒜似的点头。

朱六莲早已吃完,她贴在牢笼面前,嘴巴张得大大的,指着袖口无声道:“藏一些进袖子里!”

碗里的鹅肉只剩下骨头,而身上也没有装米饭的东西,放进袖子里只会污了身上的衣裳,姚蝶玉吃进最后一口饭后,把碗倾斜,露出碗内之物与朱六莲看,嘴里也无声说:“吃完了。”

见碗内只剩下骨头,朱六莲恨铁不成钢了:“晚间饿肚子看你怎么办哦。”

姚蝶玉像做错事的孩儿一样傻笑了一声。

杂役走后,朱六莲和姚蝶玉互通了姓名,简单聊过几句,她又问姚蝶玉是犯了何事进来的。

姚蝶玉脸上讪讪,简洁地把事情说了一通:“就是这般……我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儿了?可能是犯太岁了吧。”

听完,朱六莲大笑两声:“你来这儿之前,没打探过这晏大人是什么性子吗?换做是别的知府大人,你这招没准能行,可晏大人是忒无情之人了,根本没有怜花之心。不过我想你不用担心太多,若真要被斩示众,你这会儿应当是去死牢里待着了。”

“可是……晏大人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姚蝶玉摸着凉的脖颈,一脸沮丧说道,“或许不日我就会被移到死牢里去了。”

朱六莲想了想,也觉得晏鹤京那人不会随口乱说:“唉,你先别管这么多了,能过一日是一日吧,没准哪天晏大人就改变主意了呢。我倒觉得进这监狱挺舒坦的。”

“那你是犯何事进来的?”姚蝶玉反问。

见问,朱六莲笑了一下:“我进过两次监狱,你问的是哪一次?”

“两、两次?”姚蝶玉犹如青天里一个霹雳,她含着唇,骨碌几下眼珠盯着朱六莲看,一副不可置信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两次进监狱的人,莫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可穷凶极恶的罪犯又怎会提醒自己要藏肉饱腹呢,姚蝶玉自己犯了什么罪行还没想明白,就开始琢磨起别人的罪行了。

“哎呀,不逗你了。”朱六莲说起自己的事情时坦然自若,“第一次他们说我溺死了自己的孩子,第二次,算是我自己想进来的吧,我想我还会进来第三次。”

听到溺死的字眼,姚蝶玉浑身一冷,想起了前不久看到了景象,乍听到朱六莲说自己溺死了自己的孩子,怕得呼吸都忘了,觉得朱六莲是凶恶之人,可仔细一回想,那句话有些奇怪,不是“我溺死了自己的孩子”,而是“他们说我溺死了自己的孩子”,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冤情?

或者说朱六莲看着正常,其实是个笃疾者?就和刚刚在堂上听到的案件主人公一样。

“我还是不大懂。”姚蝶玉没有见微知著的本事,要是有这个本事,她也不会进监狱里来了。

朱六莲叹了口气,望着天窗,抱着膝盖坐下,说起自己的事儿:“我是德安人,一年前我丈夫和公公,把我那还不到两岁的孩子溺死了,祖父母、父母故杀子孙并不判罪,再说现在处处都有溺死女婴之风,我伤心不过,也气不过,便把他们殴打了一顿,痛斥他们恶毒,他们反赖是我自己溺死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就被关进监狱里来。出狱后我得知九江府有新到任的知府,为了洗清身上的冤屈,也为了给死去的孩儿讨个理,就来拦轿喊冤。不知那晏大人是因为律法不得已要重审此案,还是为了立威,总之是受理了,还特地回了趟京城,去刑部把我的案卷拿了回来,为何会受理都不重要,能伸冤成功便是好。话说来,你怎么不去伸冤,反而去妻救夫刑?”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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