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传回,临安朝廷与光复区皆为之沸腾。
杨元帅三个字,更是已被人视若神明!
事务既毕,杨过不再停留,留下必要的守备力量后,便率领神武新军主力,浩浩荡荡,回师汴梁。
重回这座千年古都,气氛又与离去时不同。
战争的痕迹已被迅清理,市井愈繁荣,一种作为帝国核心的自信与气象,正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中复苏。
更让杨过略感意外的是,他刚入帅府,便收到了来自临安,以皇帝宋理宗和枢密使贾似道联名出的紧急公文。
公文内容并非催促他继续进军,亦非关于封赏,那些早已在流程之中,而是一件关乎礼与情的大事。
公文中心思想明确:陛下与朝廷有感于中原光复,北地尽归,此乃列祖列宗庇佑,亦是天下汉民百年夙愿得偿。
昔年,放翁先生陆游临终有诗云:“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其志可哀,其情可悯。
如今,王师已定中原,乃至燕云、辽东,功业远放翁所期。
此等盛事,岂可不告慰先贤于九泉?
因此,陛下决意,顺应民心天意,欲迁都回汴梁,重振华夏正统。
待迁都事毕,朝廷将举行盛大典礼,陛下将亲率文武百官,为陆游建立庙宇,届时祭告此旷世功业,以完先贤遗志,以彰今日之盛!
看着这封文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激动与迫不及待的公文,杨过执信良久,默然不语。
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数百年前,那个在风雨飘摇的南宋初期,一生力主抗金、屡遭贬黜,却至死不忘收复之志的苍老身影,听到了那悲壮与希望交织的《示儿》。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历史厚重感、文明传承使命感以及一种独特浪漫情怀的波澜,在他心中缓缓荡开。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杨过低低吟诵着这句早已刻入每个汉家儿郎骨髓的诗句。
在他所知的另一段历史轨迹中,陆游的这个遗愿,终南宋一朝,也未能实现。
孤悬江南的朝廷,最终在崖山的海战中,随着陆秀夫负帝蹈海,悲壮地画上了句号。
那告乃翁的希望,是国破家亡的惨痛。
直到另一个崛起于微末的豪杰,朱元璋挥师北伐,将蒙元逐回漠北,重建大一统的汉家江山。
那才是真正的王师北定中原日。
只是,不知那位明太祖,在登临紫禁之巅,俯瞰他打下的万里江山时,可曾想起过数百年前,那位在江南烟雨中留下绝笔的诗人?
可曾派人去墓前祭告,完成了这跨越时空的精神接力?
或许有,或许无。
历史的长河波涛汹涌,淹没了太多细节。
但在此刻,在这个因他杨过而彻底改变的历史节点上,这一幕即将生。
由大宋的皇帝,率领光复故土的文武百官,亲自去祭告大宋的诗人。
这不是政治作秀,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文化认同,是跨越生死的精神共鸣,是独属于中国人的,一种深沉而极致的浪漫。
这是一种怎样的美学?
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与“敢教日月换新天”的豪情交织。
是个人命运与家国天下紧密相连的宿命感。
是前人栽树、未得乘凉,而后人终在树下得享清凉时,对前驱者的深切缅怀与告慰。
杨过并非多愁善感之人,他心硬如铁,智深似海。
但此刻,这股源自文明根脉的强烈情感冲击,让他这颗历经天下、早已波澜不惊的心,也不由得生出万千感慨。
他仿佛站在了时空的交汇点上,一手拉着那个忧国忧民的诗人残梦,一手开创着眼前这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崭新纪元。
这种浪漫,越了儿女情长,越了功名利禄,直抵一个民族的精神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