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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处决(第1页)

押解方腊的队伍,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向北迤逦而行。

离开了硝烟弥漫、尸骸枕藉的帮源洞,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重、更无所不在的压抑感,仿佛南方的烽火与悲鸣被无形地压缩、携带,跟随着囚车一路北上。

沿途所经州县,关卡林立。

守关的兵卒见到皇城司的玄铁令牌和朝廷的加急文书,无不面露骇然,忙不迭地开关放行,态度恭敬甚至带着恐惧。

然而,荣安敏锐地捕捉到,那些低阶军官和老油子兵丁的眼神深处,除了对皇城司的天然畏惧,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是混合着好奇、敬畏、一丝幸灾乐祸,以及……一种深藏的、兔死狐悲般的惊惧。

他们看的仿佛不是凯旋的官差,而是一群正押送着某种不祥灾祸或烫手山芋的倒霉蛋,唯恐避之不及。

越靠近京畿路,这种诡异的气氛就越明显。

表面上看,秩序似乎恢复了。官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流民被驱离了主干道,沿途的村镇市集也恢复了交易,农田里有人影劳作。但这一切都像是一层精心粉饰的薄纱。仔细看去,百姓的脸上大多带着一种麻木的顺从和深深的隐忧,交谈声压得极低,眼神躲闪,一旦有官差模样的人经过,便立刻噤若寒蝉。偶尔有插着羽毛的信使快马加鞭呼啸而过,或者遇到运送军资辎重的队伍,那扬起的尘土里都裹挟着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提醒着人们太平景象下的暗流汹涌。

关于方腊被生擒的消息,显然早已通过八百里加急,

先于他们传遍了朝堂,也一定在汴京的某些圈子里引了暗潮。

荣安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罗网正在前方缓缓收拢,网线的另一端,牵在汴京城里那些看不见的大人物手中。等待他们的,绝不仅仅是论功行赏的鲜花与美酒。

方腊自被擒获后,大部分时间都陷入一种死寂的沉默。强效麻药和章霁提供的抑制气力药物的双重作用下,他身体虚弱,精神也显得异常平静。

他不吵不闹,不再有最初的激烈挣扎,只是时常透过囚车那狭小的缝隙,失神地望着外面飞掠过的山河田野,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枯水,所有的波澜似乎都已在那场最后的血战中耗尽。唯有当队伍经过一些曾经是起义军活跃的区域,看到路边偶尔出现的简陋新坟、残破的摩尼教火焰符号标记、或是被焚毁村落的黑色废墟时,他的眼角才会难以抑制地微微抽搐一下,那紧抿的嘴唇泄露出一丝无法磨灭的痛苦。

荣安几次尝试靠近囚车,递上水囊或干粮,试图与他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她内心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有作为任务执行者的冷静,有对历史悲剧的旁观者悲悯,或许还有一丝源自现代灵魂、对这位走向末路英雄的微弱同情,甚至是一点不切实际的、想从他口中得到某些信息或给予一点点人道安慰的冲动。

但方腊总是闭目不语,仿佛已用无形的壁垒将自己与这个彻底背叛了他的世界隔绝开来。

只有一次,夜宿在一处荒废驿站的破败院落里,寒风呼啸。

她轮值守夜,裹紧了衣衫,鬼使神差地又走到囚车旁。她将一个水囊默默递了进去。

方腊缓缓睁开眼,没有去看水囊,浑浊的目光在昏暗的月色下落在荣安脸上。静默了许久,他忽然用极其沙哑、几乎破碎的声音,问出了一个压抑已久的问题:“……那些……从西侧小径走的人……他们……?”

荣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

她沉默了片刻,避开他灼人的目光,低声回答,声音干涩:“……大军彻底合围并入洞清剿之前……应已走脱了一部分。但之后官军封锁了所有出口,严加盘查……我……无法确定他们的最终下落。”

方腊闻言,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仿佛想从她脸上分辨出话语的真伪。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唯有那双被特制镣铐锁住的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荣安知道,那颤抖里,包含了他对追随者最后的牵挂、渺茫的希望,以及更深沉的、无可挽回的绝望。

这些日子,她也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此次童贯大军杀了成千上万的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她无能为力,说不出心中的确切滋味。

……

经过近一个月风餐露宿、神经紧绷的艰苦跋涉,穿越无数或明或暗的关隘,汴京那巍峨如山、象征着帝国至高权力与繁华的巨大城墙,终于如同巨兽的脊背般,沉沉地压在了地平线上。

然而,此刻这座举世闻名的都城,在荣安眼中,却无半分的烟火气与生机,它更像一头蛰伏在灰暗天幕下的庞然巨兽,张开了黑洞洞、深不见底的口,等待着吞噬一切,包括他们这支小小的押解队伍和那个沉重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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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冷清”。

没有想象中的“献俘阙下”的盛大仪式,没有万民空巷的围观——或者说,是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提前彻底地驱散和管制了。

他们经由的城门和主要街道,被一队队盔明甲亮、神色冷峻如铁、眼神锐利如鹰的殿前司禁军和皇城司缇骑层层戒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百姓被远远隔离开,只能躲在巷口屋檐下,投来模糊而畏惧的一瞥。整个城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嘚嘚声和盔甲兵刃碰撞的冰冷金属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气氛凝重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他们没有前往刑部或是大理寺那号称固若金汤的天牢,而是被直接引往了位于皇城西南角、一个不为常人所知的、由皇城司直接掌控的隐秘牢狱。

这本身就透着一股极不寻常的气息。

交接的过程,更是诡异得让人脊背凉。出面接收方腊的,并非皇城司内负责案牍录供的寻常官员,而是几名身着深紫色宦官服饰、面色白净却眼神阴鸷、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身怀绝技的内侍省高手,以及一位荣安从未见过、身着高级属官特有的藏青色锦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刀的中年文士。

阿六上前,面无表情地出示了令旨和相关的押解文书。那文士只是用保养得极好的手指轻轻拈起文书,淡淡地扫了一眼,便随意地递还给身旁的宦官,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张废纸。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阿六那标志性的鬼面具上过多停留,便转向了囚车中的方腊,眼神冰冷得像是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

“诸位大人一路辛苦。”

文士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王爷钧旨,贼要犯,干系重大,需即刻严加看管,单独审讯。尔等一路劳顿,可先回衙署休整,功劳簿上,自有尔等一笔。”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却轻飘飘地直接将阿六、荣安等所有押解人员彻底排除在了后续任何与方腊相关的环节之外。

“单独审讯”四个字,像冰冷的针一样刺入荣安耳中。

荣安心中一沉。

单独审讯?

这意味着黑暗的刑房、无所不用其极的酷刑、以及最快度榨取所有政治价值后的彻底毁灭!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地踏前一步,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冷静:“启禀大人!此贼方腊,性情极其狡诈凶悍,兼通摩尼妖术,蛊惑人心之术极深。卑职一路押解,与之多有接触,深知其性,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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