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哟,咱们家的‘大功臣’总算舍得回来了?”
王氏率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尖刻得能刮伤人耳朵:“还以为立了功,眼里就更没有这个家,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了呢。”
荣安依礼微微屈膝,声音平静无波:“夫人言重了。卑职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她刻意用了“卑职”和“夫人”,划清界限。
蔡璠立刻用团扇掩着嘴,娇声笑道:“母亲,您可别这么说。荣干当如今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连太医都能请得动呢!想必是贵人事忙,能抽空回来吃顿便饭,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她刻意将“太医”二字咬得极重,目光瞟向一直沉默仿佛置身事外的蔡京。
荣安抬眼,看向蔡璠,眼神清澈,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二小姐消息真是灵通。卑职只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劳上官体恤,请医官看了看。没想到这点小事,竟也传得沸沸扬扬,倒让二小姐挂心了。”
她四两拨千斤,将李畴的关照归于“上官体恤”,虽然表面上李畴与她平级,但从家世和某些方面,李畴确实比她高一级。同时她也在暗讽蔡璠耳目灵通得过分。
蔡璠被噎了一下,脸色微变。
蔡绦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慢悠悠地接口,语气带着文人的酸腐气:“风寒?我观荣干当气色,倒不似风寒,反而像是……心思郁结,劳神过度所致。也是,皇城司那等地方,终日与阴谋诡谲打交道,难免耗神伤心。女子嘛,还是该如瑛儿、璠儿这般,养在深闺,读读诗书,赏赏花月,才是正理。”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将皇城司的工作贬低为“阴谋诡谲”,并将荣安与“养在深闺”的嫡女对立起来。
荣安微微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二公子说的是。卑职愚钝,不及二位小姐蕙质兰心。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设立皇城司,自有其深意。卑职虽力薄,也知当尽忠职守,护卫社稷安宁,不敢因个人好恶而有所懈怠。至于读诗书赏花月,那是二位小姐的福气,卑职……不敢奢望。”
她再次拔高格局,将个人行为上升到“忠君之事”、“护卫社稷”,反而显得蔡绦的言论小家子气。
蔡绦被堵得脸色一僵,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蔡翛见状,嘿嘿一笑,语气轻浮:“六哥倒是懂得体恤下属。不过荣干当,我听说皇城司里都是些舞刀弄枪的粗人,你一个女子混在其中,终究不便。要不……我跟父亲说说,给你换个清闲点的差事?也省得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坏了你的清誉,也……连累家族名声。”
他故意将“连累家族名声”说得意味深长。
这句“连累家族名声”听得荣安皱眉。一来是她讨厌被蔡家捆绑,二来是她是蔡京私生女的事难道不是秘密吗?这意思是很多人都知道,只是秘而不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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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些许“无奈”:“三公子好意,卑职心领。只是卑职除了会些粗浅功夫,别无所长。离了皇城司,只怕更是无用之人,徒惹人笑话。至于风言风语……”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淡然:“清者自清。卑行得正坐得直,无愧于心,又何惧人言?倒是那些背后嚼舌根子、搬弄是非之人,其心……才更可诛。”
她这话几乎是明着指责在座某些人,厅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王氏气得脸色白,蔡璠蔡瑛更是怒目而视。
一直沉默的蔡攸此时才缓缓抬眼,看了荣安一眼,那眼神深邃难辨,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却什么也没说。
就在气氛僵硬,仿佛一触即之际,座的蔡京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银箸,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他脸上依旧带着那儒雅平和的微笑,仿佛刚才那场不见刀光剑影的交锋从未生。
“好了。”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杂音:“都是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他目光转向荣安,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安儿,先随为父来书房一趟。为父有些话要问你。”
来了!
荣安心头一凛,知道真正的戏肉才刚刚开始。
这场看似针锋相对的家宴,不过是餐前开胃的小菜。蔡京单独召见,才是今晚的重头戏。
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冷光,顺从地应道:“是。”
在蔡府众人或嫉恨、或冷漠、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荣安起身,跟着蔡京,离开了这间充斥着虚假温情与真实恶意的餐厅,走向那座更深、更暗,隐藏着更多秘密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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