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随着账目上的线条和数字移动,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验算着什么。当看到最后那笔虚构的五十万贯“应急储备金”时,他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眼中瞬间爆出混合着贪婪与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反复翻阅着这份新式账本,尤其是最后那几页,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仿佛要将每一个符号都刻进脑子里。
“店家,这两册……我都要了。”
最终,他放下账本,声音依旧平稳,但荣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力压抑的激动。
书商故作迟疑,表示价格高昂。
那书生却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所有的银票,甚至褪下了手腕上一枚看似不起眼、实则价值不菲的羊脂玉扳指作为抵押,急切地想要带走账本。
“鱼儿咬钩了!而且是冲着新式账本来的!”
荣安压低声音,向身旁的李畴道。
李畴眼神冷冽,点了点头,通过特定的手势,向埋伏在周围的阿修罗和其他人手出了准备行动的信号。
那青衿书生将两份账本小心翼翼地用油布包好,塞入怀中,快步离开了书铺。他显然极为警惕,并未直接回住处,而是在汴京内城的街巷中开始了复杂的迂回穿梭,时而进入人流密集的集市,时而拐入僻静无人的小巷,不时突然驻足,假意观察路边摊贩,实则用眼角的余光扫视身后。
然而,他面对的是皇城司最顶尖的追踪高手。李畴和阿修罗如同附骨之疽,远远辍着,借助地形和人流的掩护,始终没有暴露。
荣安则凭借对现代反追踪技巧的理解,在另一条平行路线上进行策应观察,确保没有其他“黄雀”在后。
绕了将近一个时辰,确认无人跟踪后,那书生终于闪身钻进了一条靠近旧曹门、名为“竹篦巷”的破旧小巷,推开了一扇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歪斜的木门。
“就是这里!”
李畴低声道。
没有片刻迟疑,李畴与阿修罗如同两道闪电,瞬间扑至门前!阿修罗肩头一撞,那看似结实的木门应声而碎!
李畴手持紫檀木令符,率先闯入,声如洪钟:“皇城司办案!郝账房,事!”
荣安紧随其后,手持短刃,警惕地扫视着院内。
这是一处极其简陋的院落,只有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院中,那刚刚进屋的青衿书生闻声猛地转身,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恐与绝望!他怀中还紧紧抱着那个油布包。
“你……你们……”
他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破旧桌椅。
李畴目光如电,扫过这家徒四壁的环境,最后落在那书生苍白而带着书卷气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果然是你……沈文渊。”
荣安闻言一愣。沈文渊?不是郝账房?
李畴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沉声道:“沈文渊,苏州人士,连续三届科举落第的秀才。素有‘算学神童’之名,尤其精通账目,但因心思不在八股,屡试不第。三年前离开苏州,不知所踪。没想到,你竟化名‘郝先生’,成了朱勔的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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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生,沈文渊,听到李畴道破他的底细,身体晃了晃,脸上露出一抹惨笑:“皇城司……果然名不虚传。不错,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郝账房’。”
他承认了!
这个看似落魄书生模样的人,竟然就是那个神秘莫测、掌握着朱勔核心秘密的郝账房!
荣安看着他清瘦的身影和那身洗得白的青衿,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一个满腹算学才华的读书人,只因科举不顺,竟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最终卷入这泼天的阴谋之中。
“拿下!”
李畴不再废话,下令道。
阿修罗上前,准备制住沈文渊。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沈文渊看着逼近的阿修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怀中的油布包往地上一扔,右手迅探入怀中,似乎要取出什么!
“小心他服毒!”
荣安急喝道!
阿修罗动作更快,如同鬼魅般欺近,一指精准地点在沈文渊的右臂穴道上!
沈文渊整条胳膊瞬间酸麻无力,怀中的一个小瓷瓶“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与此同时,李畴剑鞘一挥,将地上的油布包挑起,确认了里面正是那两份账本。
沈文渊见最后自尽的手段也被阻止,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荣安走上前,捡起那两份账本,看着失魂落魄的沈文渊,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有些沉重。这个落榜书生,是条大鱼,但他的落网,也意味着他们正式触碰到了阴谋最核心、最危险的部分。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将是更加疯狂的反扑。
李畴示意手下将沈文渊捆缚起来,严密看管。他走到荣安身边,看着地上的沈文渊,又看了看荣安手中那份新颖的账本,低声道:“你这份‘鱼饵’,果然非同凡响。”
荣安轻轻吐出一口气,将账本收好。郝账房虽然落网,但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他脑中装着的秘密,以及那本可能存在的、记录着更多罪证的原始账本,才是接下来审讯和追查的重点。
竹篦巷的抓捕行动,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落幕。但由此掀起的风暴,却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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