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关于黎琳娜的这一页,就像之前的苏雯清、汪宇艳一样,轻轻翻过去了。只是这一页,因为那辆红色的polo和最后那句“我送你”,而显得格外沉重,也格外清晰地照见了他此刻在现实中的位置。他继续往前走,不知走向何方,只是需要这样走着,来消化这又一次无疾而终的相遇。
陈武桢沿着灯火通明却与他无关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初冬的夜风带着寒意,吹在他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股郁结的、混合着沮丧、自卑和些许不甘的复杂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任由思绪在黎琳娜那辆红色polo和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之间反复拉扯。直到感觉双腿有些酸,夜风也越来越冷,他才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离所住公寓不算太远的一个街口。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白气,抬手拦下了一辆空驶的出租车。
“师傅,去xx公寓。”他报出地址,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司机应了一声,按下计价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陈武桢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后退的流光溢彩的街景,感觉它们像是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又冰冷的梦。
果然,路程很近,没过多久,计价器刚跳到一个起步价(可能在齐阳是块钱左右),车子就停在了他熟悉的公寓楼下。
他付了钱,推门下车,深吸了一口公寓楼下那熟悉又略显清冷的空气,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上了楼。
用钥匙打开门,客厅里灯火通明,丰文武和刘悠苒正窝在沙里看电视,桌上摆着花生瓜子,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哟,武桢哥回来啦!”刘悠苒第一个转过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八卦的笑容,立刻丢下手中的瓜子追问道:“今天干啥去了?这么神秘兮兮的!还让我打电话救场?快说说,战况如何?是不是和那个移动的妹子约会去了?成了没?”
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
陈武桢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疲惫,他实在不想再去回忆和复述今晚那令人沮丧的细节,更不想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放在室友们(尤其是经验“丰富”的丰文武)的审视和点评之下。
于是,他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但足够客气的笑容,一边换鞋一边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答道:“嗨,没干嘛。就是几个老同学临时叫聚餐,非拉着喝酒。你知道的,我酒量不行,扛不住他们灌,就赶紧找你打了个电话,借口单位有事溜出来了。”
这个借口编得合情合理,符合他平时不喜欢凑酒局的性格。
他顿了顿,又特意补充了一句,语气真诚了些:“谢了啊悠苒,电话来得挺及时,帮大忙了。”他拍了拍刘悠苒的肩膀,然后不等对方再追问细节,就径直朝着洗手间走去,“走了挺远,一身汗,我先冲个澡。”
他的反应自然流畅,语气平淡,听起来就像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同学聚会逃酒经历,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是一场精心准备却最终灰暗收场的相亲约会。
刘悠苒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但看陈武桢一副不愿多谈、并且已经走向洗手间的样子,也只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嘟囔了一句:“哦,同学聚会啊……没劲,还以为有啥桃花运呢。”便又转身窝回沙看电视去了。
丰文武自始至终没怎么抬头,只是随口应和了一句“回来啦”,似乎对这种“同学聚会”的戏码毫无兴趣,或者早已看透却懒得点破。
陈武桢走进洗手间,关上门,隔绝了客厅的喧嚣和灯光。他靠在门上,长长地、无声地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必再强装镇定,也不必再编织谎言。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疲惫、眼神里带着一丝落寞的自己,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地扑了几把脸,试图洗去这一晚上的虚假笑容和沉重压力。水流声哗哗作响,掩盖了他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今晚的一切,就像那辆红色的polo车尾灯,消失在城市的车流里,也将沉默地埋藏在他的心里,不会成为公寓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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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带着精心准备、巨大期待,却又夹杂着现实差距与微妙试探的初次见面之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
陈武桢回到公寓,冲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一身疲惫和那若有若无的、属于餐厅和古龙水混合的气息。他躺到床上,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指尖悬在黎琳娜的qq头像上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他没有再主动去任何信息。那句“到家了吗?”或者“今天很开心”之类的客套话,在经历了最后那略显尴尬和清醒的现实对照后,显得如此苍白和多余。他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自尊,阻止了他去进行任何可能被视为“纠缠”或“巴结”的举动。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黎琳娜那边,也毫无动静。qq头像偶尔会亮起,但从未为他闪烁。没有问候,没有追问,甚至连一个礼貌性的表情符号都没有再过来。
这种双向的、心照不宣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清晰、也最残酷的答案。
这场始于联谊会意外配对、升温于网络畅聊、曾让他在外派工地的寒夜里感到无比温暖和期待的“情感萌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齐阳市冬日冰冷的空气里。没有争吵,没有明确的拒绝,甚至没有一句正式的告别。它就像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曾经激起过一圈涟漪,但很快湖面就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
陈武桢的心里,多少是有些失落的。这并非因为他有多么深爱黎琳娜(事实上他们几乎只能算陌生人),而是一种更普遍、也更深刻的情感挫败感。
每个人都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尤其是在充满不确定性和价值评估的感情世界里。被选择,意味着一种肯定,是对自身魅力、价值的一种确认。而被沉默地“过滤”掉,则像是一种无声的否定,难免会触碰到内心深处那根关于自我价值的、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他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因为我没车?是不是因为我的工作不够体面?是不是因为我看起来就不像能给她那种生活的人?”
然而,生活终究要继续。经历了苏雯清的冷淡、汪宇艳的拒绝,再到黎琳娜的沉默,陈武桢似乎也开始被迫习惯这种无疾而终的结局。
他想起不知在哪本书里看到过的一句话:“生命的意义在于独自穿越悲喜。”
这句话此刻莫名地击中了他。是啊,人生的路途漫长,其中大部分的喜悦与悲伤,高潮与低谷,终究需要自己一个人去经历、去消化、去跨越。旁人或许能短暂陪伴,但最深切的感受和最终的领悟,只能属于自己。感情的得失,只是这漫长穿越中的一部分风景,无论是绚烂还是荒芜,都需要自己坦然走过。
想到这里,他心中那股郁结的失落感,似乎稍稍释怀了一些。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将手机扔到一旁,关掉了台灯。
卧室陷入黑暗,窗外城市的夜光微弱地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纠结那辆红色的polo,也不再反复咀嚼餐馆里的那些对话。
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工地上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生活依然充满了各种具体的、需要他去应对的琐碎。那些关于情感认可的需求,或许暂时无法得到满足,但他必须学会与之共存,并继续前行。
这段短暂的插曲,如同夜空中一颗匆匆划过的流星,曾经照亮过他片刻的夜空,但最终沉寂于永恒的黑暗。而脚下的路,还得他自己一步一步,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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