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景有一瞬间的失控,强撑的明媚笑容僵在脸上,唇角完美的弧度变得生硬,险些维持不住。
一股暴戾的冲动涌上心头,叫嚣着要撕碎所有伪装,狠狠抓住她的肩膀,质问她——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怎么能将那些浸透血泪的承诺如此轻易地舍弃?
怎么能允许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贱人,坐上只属于他的位置?!沾染只属于他的气息?!
然而,一抬眼,女人眼底清晰无比的戒备与疏离,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他脑海。
不能发火,绝不能对她发火。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近乎艰难地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生怕自己下一刻便会口不择言,再次将她推远。
目光一转,却猝不及防地撞入另一道晦暗深邃的视线。
那个男人就站在她身后,身姿挺拔,冷面清高。
他面容平静,眼神却透着不容错辨的敌意,审视、戒备、排斥,是早已洞悉一切,并且寸土不让。
雄性本能在此刻骤然苏醒。
几乎瞬间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狗东西!
无耻的、卑劣的、试图窃取他瑰宝的狗东西!
萧逸景脑子“轰”的一声,桃花眼底残存的笑意顷刻被阴鸷的憎恶与滔天怒火吞噬,身体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几乎要失控地弹射出去。
若非老唐适时出声打断,他恐怕早已冲上前去。
“贺总。”
老唐侧身一步,魁梧的身形恰到好处地隔开了两道即将迸出火星的视线,语气热络得有些过度,“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位顶尖机械师,萧逸景!他今天刚回国,我一得到信儿就赶紧把他拉来了,先跟您见个面,明儿就正式入队!”
眼前的男人面容出色,气质却冷郁逼人,贺子矜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他面上不显,热情地伸出手:“久仰大名!萧先生真是年少有为,老唐可是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疾风能请到你,是我们的荣幸!欢迎欢迎!今天真是双喜临……”
话未说完,腰间软肉便被人带着怒气狠狠拧了一把。
“嘶!”贺子矜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愕然转头看向方怡:“你干嘛?”
方怡侧着身子,目光刻意避开萧逸景,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从牙缝里冷冷挤出两个字:“手滑。”
“方怡,好久不见。”萧逸景扫过她明显带着敌意的脸,目光微冷。
“你…你们认识?”贺子矜看看方怡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又看看一旁神色各异的楚辞青和宋天粼,脑中灵光乍现,猛地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他…他就是那个……”
方怡重重咳了一声,粗暴地打断贺子矜未竟的话,转而看向萧逸景,红唇勾起一个毫不掩饰的冷笑:“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这里早没有你的位置了。”
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刺,萧逸景声音平稳无波:“贺总盛情相邀,却之不恭。”
霎时间,所有目光钉在贺子矜身上。
他暗自咬牙,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硬着头皮道:“是…是我邀请的…人才难得,呵呵,人才难得…”
老唐连忙笑着打圆场,搓着手道:“哎呀,这不是队里正缺顶梁柱嘛!小萧能来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有他在,下月的比赛,咱们疾风绝对大有希望!”
说完,他又看向楚辞青,眼中重新燃起热切的光芒,“咳咳,小楚啊,我们刚才可都看见你比赛了!你这水平,真是一点没退步啊!那最后一个弯道,漂亮!”
“青青一向是最好的。”萧逸景极其自然地接过话头,语气里是楚辞青所熟悉的、那种带着骄傲又臭屁的笃定,仿佛他还是那个最有资格评价她的人。
他旁若无人地点评起她方才的操作,言辞专业,细节详尽,尽是对她技术的了如指掌与由衷赞叹,仿佛仍是当年那个满心满眼只装得下她的赤诚少年,那些分离的岁月从未存在。
楚辞青眼神微动,心底某处被这不合时宜的熟稔和赞誉不经意地触动,泛起细密的酸涩。
她不自在地别开了脸,视线落在远处黑暗中起伏的山峦轮廓上。
却没料到男人话锋陡然一转,目光似不经意地扫向一旁沉默的宋天粼,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探究与关切:“青青的领航员,是这位…?”
宋天粼上前一步,伸出手,姿态从容:“宋天粼,久仰。”
“萧逸景。”萧逸景伸手握住,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两人面上皆是一片平静,甚至堪称友好。
然而交握的指节却瞬间用足了力道,骨节泛白,青筋微显。
一场无声的角力激烈展开,谁都没有先松开的意思。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紧绷的、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宋总今晚表现不错。”
几秒后,萧逸景慢条斯理地抽回手,目光刮过宋天粼苍白的脸,像是善意地提醒:“不过…宋总看着脸色不太好?”
“临场发挥的勇气,可嘉。但领航员终究是项专业活计,需要对赛道、对车辆、对车手极限有极其精准的预判和掌控,精神压力和体力消耗都非同一般。宋总并非圈内人,不必如此勉强自己。万一判断失误,入了险境,害人害己,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他声音压低,淬着寒冰,“那不是游戏,是会死人的。”
宋天粼迎着他的目光,神色未动:“第一次做,让萧先生见笑。幸好,”他看向楚辞青,眼神微缓,“辞青很强。有她在,我很安心。”
“安心?”萧逸景嗤笑,“呵,宋总是圈外人,热爱体验新鲜刺激,可以理解。但恐怕没听说过圈里那些血淋淋的教训?多少天才车手,因为搭档的毫厘之差,车毁人亡,抱憾终身。血肉模糊,没有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