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昭明明滚下了眼泪,却对钟嘉柔绽起笑来:“别哭,不是你负了我,是我负了你,是我没能护你周全,害你陷入被动。”
“嘉柔……”
“殿下,巡街的京畿朝这边来了!”莫扬打断了他们,走近急声道,“殿下,先行离开吧。”
霍云昭奉旨查案,归京后第一时间本该面见皇帝,只是因为这三个月无法与钟嘉柔通信,十分牵挂她,又是因路上遇险,才隐藏身份,换了马车低调回京。若是巡街的京畿卫有人识得他身份,于钟嘉柔与他自当是大麻烦。
霍云昭紧望钟嘉柔一眼,从莫扬手上接过他的大氅系在钟嘉柔肩头,遮去她衣襟上被他溅染的血点。
二人出了府门,钟嘉柔要乘坐她的马车,霍云昭道:“我送你。”
钟嘉柔摇摇头,脸上泪痕已经擦去,但眼眶还是哭过的红肿,她眼底担忧:“我与秋月回去便好,你先回宫向圣上复命……”
“我另用名入的城门,父皇不知我此刻归京,不会降罪。”霍云昭说,“至少这一程,是我在送你。”
过了今日,陪在她身边送她回府的就再也不是霍云昭了。
钟嘉柔偏过头,没骨气地又红了眼眶。
她坐上霍云昭的马车,两人一路无言,从未像此刻这样寂静过。
夜晚的街巷上只有马蹄哒哒的声响,和遥远处京畿巡街的铠甲摩擦声。钟嘉柔数着时间,希望这马车慢一些,再慢一些,让这最后一程路行得久一点。
霍云昭一直没有言语,钟嘉柔抬起眼睫时,正对上他的眼,他一直在注视她,只是马车里没有点灯,漏进的月光依稀照着他眸底的痛楚。
他侧身取出一颗夜明珠照明。
车厢里顿时升起光。
霍云昭拿出一个匣盒,匣盒很沉,他是双手捧放到膝盖上,打开盖子。
漂亮的蓝色干净入眼。
是他在信中提过的石青,专门为陈以彤作画寻到的石青。因为钟嘉柔以前说过“彤儿在苦恼找不到颜色好看的石青作画”,她也因此发愁,他一直记得。
“这些石青我寻来晚了,抱歉。”
钟嘉柔的眼泪潸然滴落,望着那满满一箱的石青,陈以彤再也用不到了。
马车忽然一阵急停,车外,莫扬道:“殿下,前处路口有京畿盘查,属下改道,您坐稳了。”
莫扬调转了车头,只是来时那路口也有盘查的京畿卫。
霍云昭掀开车帘,有些警戒:“近日城中夜间都有这样严密的巡逻?”
钟嘉柔近日都不曾出府,有些不知:“应是突然增加的巡卫?我并未听父亲提过,府中外出采买的下人似乎也不曾说过。”
霍云昭眸色有些凝重,沉思着。
“难道是冲着你来的?”钟嘉柔紧张问道,“殿下,你的眼睛真的是车夫没驾好车摔伤的吗?”
霍云昭勉强浮起笑说:“嗯,我当时亦未坐稳,让你看我笑话了。”
马车又起了一阵颠簸,这次更剧烈,钟嘉柔连忙握紧车厢把手,霍云昭也撑臂挡在她身前,眸中更添凝重。
他掀起车帘,莫扬也很急促,正迅速驾车驶入一条狭窄的巷道,巷子里黑漆漆的,马蹄声空寂清脆,这条道应该很深,不知道尽头通往哪里。
霍云昭一定是在途中被截杀过,所以才入了京都不敢亮明身份。且现下两人在一辆车上,便更不能遇到守卫,让名声受损。
霍云昭薄唇紧闭,不再开口,眸底倒映着长巷的一片漆黑。
钟嘉柔也被这气氛搅得莫名心慌,但强作镇定,没有出声惊扰霍云昭。
一串响亮的马蹄声从前处响起,越逼越近。
马车忽然一个急停,钟嘉柔整个人都被惯力抛了起来,霍云昭忙将手掌置于她脑后。她整个身子狠狠撞回车壁,后背磕得生疼,脑后却是一片柔软。
“殿下……”
“先别出声。”霍云昭放低嗓音,警惕地看着车帘。
马车外传出对面车夫的骂声。
“他娘的,吓死我了!谁他娘驾的车,不看路啊!”
莫扬是与一架突然横冲而来的马车险些撞上了。
巷子太黑,莫扬又是拐了岔道,责任在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扬刚要开口,那车中的人已先对车夫道:“这是京城,你怎么驾的车?还敢开骂?”
莫扬抿了抿唇,这车中主人倒还是个识大体的。
“越爷,对面这马驶得也太快了,哪有这样赶车的,这夜间行路小的也看不清……”
对面车中的人掀开帘子,探出身子看向他们这架马车。
长巷灯光暗寂,依稀能辨个轮廓,莫扬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跳下车凑近,才瞧清马车上的人是戚越。
莫扬有些激动:“戚公子,是你!”
车上之人的确是戚越。
戚越见到莫扬也有些意外,双眸落向莫扬身后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