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戚越方才作保,想动霍云昭之人已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霍云昭怕有跟踪,不便再亲自护送钟嘉柔回府。他让戚越等一等他,将那匣石青交托给钟嘉柔,派莫扬护送钟嘉柔回府。
钟嘉柔深深看霍云昭一眼。
霍云昭背着光立在车厢前,她看不真切他漆黑的眸光,只见他落下车帘,动作还是像以往每一次那般温柔。他转过身,磁性的声线让莫扬启程。
钟嘉柔抱着膝上一箱石青,眼眶湿热,泪水无声滑下。
约摸一刻钟后,钟嘉柔才在侯府不远处的巷口遇到了秋月的马车。
秋月焦急解释,她与车夫跟丢了她,京畿围了几条巷,查到过他们的车,等放行后秋月又找不到钟嘉柔的马车了。
秋月接过钟嘉柔手上沉甸甸的木匣:“姑娘,京畿没有查到您与六殿下同在一辆马车吧?”后日便要出嫁了,秋月自是担心主子的名声。
钟嘉柔摇摇头:“六殿下将我送到了他友人的马车上。”
“友人?就是殿下之前信中提过在惠城认识的那个仗义的朋友吗?”
钟嘉柔之前每次拆开霍云昭的信都很高兴,会与婢女分享霍云昭提到的那些异地趣事,说起过霍云昭在信中大力夸奖的这个仗义友人。
钟嘉柔说:“是他,他就是戚五郎,我乘了他的马车躲过了京畿盘查。”
连秋月都一脸震撼。
……
夜色已深,巷道一片寂静,晚风穿街而过,吹不散这夜暮黑云。
青松巷口,莫扬驾车归来,霍云昭便与戚越道着分别。他朝戚越行了一礼,示为今夜之事答谢。戚越忙按住霍云昭相拱的手,说“使不得”。
“你我之间还言什么谢,不必谢来谢去,后日来我家喝几杯喜酒我就高兴。”
霍云昭握了握拳,朝戚越道了一声“好”,乘车离去。
戚越目送霍云昭的马车平安驶远,才掀起黑袍坐回车上。
今夜驾车的车夫倒不是府上惯用的,是老家来投奔戚越的儿时玩伴,如今跟在戚越手下为他干些戚家商铺的活儿,名叫习舟,同戚越一样的年纪。
习舟说道:“那就是你之前说的在惠城认识的儒雅公子?”
戚越挑起车帘而坐,靠在车门旁“嗯”了一声,一条长腿随意支到车架前。
习舟说道:“真是一身贵气,我都不敢直视,虽说他伤了一只眼睛,但一身的天家气度,模样也英俊极了,我都不好意思瞧。”
戚越颇为得意地微昂下颔:“那是。”
霍云昭是他想成为的那种翩翩君子。
戚越的娘虽说是个村妇,但也很希望能养育出那种儒雅文秀的儿郎,偏偏他们戚家五兄弟没一个有文雅的气质。
戚越当时救下霍云昭时,霍云昭一直怕给他们带来麻烦,身体不便也要下船,在城中又以身上仅有的银钱帮助受难的妇孺。当时戚越便觉得这人是个正人君子,之后知晓霍云昭是京中来查案的京官,他更多了好感。
霍云昭此人过于正直,品性廉洁,戚越当时很喜欢和他交朋友,他欣赏这种高洁不折的人。
未想霍云昭竟是当朝六皇子,那般尊贵的身份。
只是天家纷争戚越也有耳闻,今夜才会出手相助。
当今圣上有十三子,品性出众之子有八人,民间会有一些隐蔽的茶馆闲谈这种皇家禁事,称是“八蛟争龙”。
习舟也在茶馆听过这种密谈,想了想道:“你说方才你那般出头,会不会给阳平侯府招来什么不好的事啊?”
也许吧。
在霍云昭当时说车上有一位女子需要请他帮忙护送时,戚越没有犹豫就同意了。不是因为不在意什么男女之妨,他后日便要成婚,自然应该避些嫌。但对方是霍云昭,一个查案的清官,戚越相信霍云昭的人品,没理由不帮忙。
而后又得知他是六皇子,戚越虽震撼,但很快猜到了霍云昭有难。那只受伤的眼睛便是证明。
戚越沉思了片刻,对习舟道:“你回铺子吧,我自己驾车,此事我回府通知我老爹一声。”
戚越还是将此事如实告诉给了戚振。
戚振倒未如平素那般破口斥责,听罢思虑了半晌,摇摇头说:“你帮都帮了,那六殿下在惠城办案时也是个好官,我也摸不着头脑,等忙完你的亲事我跟你老丈人商量商量,请他拿个主意。”
……
一日的功夫转眼即过。
阳平侯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喧阗,府中上到主家、下到仆婢个个一脸喜气。
今日是戚越大喜的日子。
府中亲近仆人都知晓他对这未过门的夫人不甚有好感,赐婚那日还与家主大吵一架。但今日他倒算配合,一身朱红喜服加身,面上带几分淡淡笑意,安顿迎亲队伍启程,剑眉下的面容倒有几分郑重严肃,策马朝永定侯府出发。
永定侯府今日亦是热闹不绝,上京高门皆来恭贺,府中披红挂彩,人声喧阗。
唯余钟嘉柔的闺阁在这一片喧闹声中格外宁静几分。
镜中的女子月貌花容,一张肌肤嫩白胜雪,绿衣喜服尤衬得她白肤无暇。
妆娘在问钟嘉柔可还满意,可有何处要修改的地方。
钟嘉柔对镜揽妆,镜中人今日自是容妆精致,美貌无双。妆娘是钟淑妃从宫中挑选来的老道嬷嬷,一双巧手为皇贵妃各种大典都上过妆,自是挑不出错处来。
今日是喜日子,屋中还有四名为钟嘉柔送嫁的高门夫人,钟嘉柔抿笑颔首,温声道:“嬷嬷的一双巧手很是细致,我很喜欢,有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