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寒意,裹挟着庭院深处草木露水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从宽大的袖口、微微敞开的领口钻入,瞬间攫住了她已被冷汗浸透的身体,激起一片无法控制的寒战!齿关咬紧,出“格格”的轻微碰撞声!
冰冷的死寂重新将她吞噬,伴随着庭院深处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低沉到喑哑的、孤魂野鬼泣血般的夜枭啼鸣!
“呜——呜——”
声音悠长阴冷,穿透沉沉夜幕,如同某种不详的预兆,一下、又一下,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一步!两步!第三步时,身体强行压下了那要命的颤抖!沈惊澜挺直了腰背,如同绷紧的弓弦。她强迫自己松开紧攥着冰冷廊柱的手指,将视线从暖阁紧闭的门扉上收回,转向通往自己主卧幽深的长廊。脚下的步履依旧如同猫行,轻得无声无息。
但每一步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都像是耗尽了毕生气力。
右手指尖掌心传来的触感尖锐而冰冷。
她缓缓抬起右手。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刃,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投向掌心——那个被攥得死紧、边缘硬物已将薄薄掌心硌出深红凹痕的丝帛卷!那根缠绕数道、打着死结、透着诡异胶滑柔韧的暗红细绳,在廊下幽暗的光线里,泛着一种不祥的、仿佛凝固血渍般的暗哑光泽!
沈惊澜的眼神凝固了。那是一种极度冰寒、却又燃烧着死寂火焰的眼神。
就在刚才那一番生死博弈中!在那隔扇门内顾明章警觉目光扫视之下!她甚至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再多看一眼这东西!只凭本能抓出了它!
那紧封的丝帛卷……到底是什么?!
心底深处那个被无数冰冷锁链缠绕的念头,此时如同被鬼火点燃,以焚烧一切的姿态升腾而起,压过了所有的虚脱与恐惧!
不能回主卧!
必须立刻……就在这里!只有黑暗才是唯一的屏障!必须看清这里面是什么!
念头一生,她不再犹豫。足尖猛地一转,径直走向廊外最外侧角落里一处供奉花神的青石神龛旁!此处无灯,唯有远处过道风灯一点昏惨惨的余光吝啬地泼洒过来,如同污浊的油渍,勉强勾勒出冰冷石龛粗糙的轮廓。深重的黑暗如同泼墨,彻底将她单薄的身影淹没!
身体隐入冰冷的黑暗。沈惊澜深深吸入一口带着浓重夜露寒气的冷风,强行压制住喉头几乎要翻涌而上的血腥气。
手指——那几根冰冷得如同玉雕竹节般,却在此刻爆出一种难以置信稳定和力量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刺向了缠裹在丝帛卷上的死结!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指尖用力掐捏住那暗红细绳交叠打结的最关键部位!猛地力向外一扯!
“噌——!”
一声极其短促、尖锐刺耳、如同坚韧的琴弦被猛然强行扯断出的崩裂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尤为惊心动魄!
一股奇异的、如同陈旧淤血般的浓烈腥气混杂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树脂胶香,瞬间从那被强行撕裂的断口中喷涌出来!直冲鼻腔!
沈惊澜眉头骤然紧锁!这味道……如此腥韧刺鼻!根本不是寻常捆扎细绳该有的气味!倒像是……是凝固的、被反复浸泡过的某种东西!
无暇细究!
她强忍着那股冲鼻欲呕的怪味,另一只手的指尖如刀锋般迅剥开、展平那微微泛着黄旧、触感厚韧如熟牛筋般的陈旧丝帛卷!
丝帛被揉皱的时间太长,表面布满了深刻扭曲的折痕,在微光下泛着诡异的蜡质光泽。此刻骤然被展开,如同一个僵死的伤口被强行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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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丝帛卷内部被完全暴露在幽暗视线下的瞬间——
沈惊澜整个人如遭雷殛!
全身的血液骤然逆流倒灌!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更狂暴的严寒彻底冻结!连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温度都消散无踪!
死死盯住那展开的丝帛中心!
一个用极其繁复精妙的红色丝线穿绕编制而成的——同心结!
正正地躺在那陈旧微黄的丝帛底衬之上!
那同心结的红色已经不再鲜活,是一种沉淀了经年岁月、带着风干后血迹般沉闷的、幽暗的朱紫色!丝线并非纯粹的蚕丝,在晦暗的光线里,隐约能看到某种金箔或碎玉捻入其中的细碎微光!大小比孩童手掌略宽,形制古拙而华美,每一个缠绕的扣结都打得无比精巧又无比执着,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缱绻与不容置疑的决绝!
可这一切的精巧与执念,在此刻沈惊澜的眼中,都化作了世上最恶毒、最刺目的诅咒!
同心结!
竟是一个同心结!
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一道比一道猛烈!劈开所有的迷障,露出血淋淋、赤裸裸的真相!
袖口的平安锁!
书案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