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
静静地,坐在离她卧榻约十步外的一张铺着整张墨色虎纹皮的金丝楠木圈椅之中。
那不是顾明章冰冷暴戾的剪影!
也不是管事仆役惊恐瑟缩的身影!
而是一道端凝如山!
一道即便隔了氤氲瘴雾与沉厚锦帐、依旧能感受到其本身如同深渊般冰冷而不可测的尊贵与压迫的身影!
穿着远非公侯品级的宫装常服。那衣裙的颜色极其独特,幽暗如凝墨的底色,却在每一个角隅、每一个褶皱的转折之间,浮动着一层极其微妙的、若有实质的绛紫流光。那光芒并不张扬,却比任何璀璨的赤金朱红更具穿透性与压迫感,如同活物般在深色的底子上缓缓流淌变幻。衣料厚重而垂顺,仿佛凝聚了千年寒冰之下的重水,不见一丝多余的纹饰图案,唯有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棱折射般的微小寒光在其上流淌。宽大的袖缘如同云墨铺展,遮盖了座椅宽大的扶手。
人影极其端静。一手搭在虎皮靠椅的扶手上,手型保养得极其完美,骨节分明纤长,肌肤在幽暗光线下泛着冰冷的瓷器光泽。指尖离扶手寸许悬空,如同在寒池表面虚点凌空,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却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对寒寂。
而目光……那道身影微微侧。目光的落点并非落在沈惊澜的脸庞或躯体之上,而是穿越了那层氤氲不散的青雾、厚重的锦帐帘幕,如同无形的两道玄冰长阶,冰冷地、毫无情绪地,投射在沈惊澜——
卧榻之上!
那深藏在华美锦衾覆盖之下!
紧贴着那剧烈跳动、因重伤昏迷而格外脆弱的心脏位置!
在那片被厚重布料包裹掩盖的隐秘肌肤边缘!
一点极其微弱的、沾染了陈血早已变作暗褐、又被深藏其下新生温热鲜血缓缓融开洇染成诡异暗紫色的血痂印记!
那印记的边缘形状极其细微,却呈现出一个极其微妙的撕裂毛边轮廓——
正是她昨夜从贴身心口撕裂下那块破布的残留!
如同一个无声的地狱信标!透过层层衣料!清晰地、残酷地落入那双如同冰封幽潭般的、端坐阴影中的眼瞳!
沈惊澜的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的冰爪死死攥紧!身体在剧痛和恐惧的双重夹击下猛地一震!喉头一阵剧烈痉挛!几乎要咳出堵塞的血块!却又被强行压抑下去,化作一股铁锈腥气在胸腔深处翻腾!
那只垂落在扶手之外的冰冷玉手,似被榻上这点微小的震颤惊扰。
指尖。
极其轻微地。
向上一抬。
如同指挥一场无声宫宴的微末指令。
那根一直虚点在香炉旁小几上的、通体莹白、顶端镶嵌着指腹大小、幽蓝暗沉如一泓寒潭深水的冰冷玉杖!瞬间被一只隐藏在阴影里、如同幽灵般侍立的人精准抄起!
那人身形高瘦,穿着玄色暗云纹的窄袖侍从袍服,脸上似乎蒙着一层薄如烟雾的面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琉璃珠子磨成的冰冷瞳孔。
玉杖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短、极精妙的幽蓝色寒光轨迹!
杖头那点幽蓝寒潭般的宝石!
如同点破湖面的雨滴末端!精准地!无声地!敲击在鎏金熏笼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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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沉重的、雕刻着复杂夔龙拱珠纹的赤金镂空炉盖之上!
“咚!”
一声沉钝、却比先前任何铃声和足音都更具穿透力、更如重锤击鼓般的声音!骤然在粘稠甜腻的瘴雾中炸开!
熏笼顶部被这一杖之力点得微微一颤!几缕正扭曲升腾的青烟瞬间被震散!如同受了惊吓的毒蛇般四散逃逸!炉内燃烧的香饼出被强力压制而变调的细微“噼啪”爆裂声!
也恰在此时!
外间厢房紧闭着的雕花门扉!那沉重的、内外被下了明暗三道铜栓的紫檀木门!
猛地!自外向内!
爆出极其沉闷、极其狂暴!如同攻城巨锤撞砸城门般的巨大撞击轰鸣!
“砰——!!!”
“殿下!!!”一个声嘶力竭、带着绝望嘶吼的男人声音穿透厚重门板,每一个字音都如同染血的刀锋,刮擦着粘稠的空气!顾明章!是他的声音!
“下官顾明章!请殿下开恩赐见!!!”声音嘶哑到近乎断裂,裹挟着无可比拟的惊惧与狂躁!“南庚案旧事!牵涉过广!恐惊圣听!微臣有万死难言之隐!!!恳请殿下——”
话未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