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州:“好的,妈妈晚安。”
黛黎独自提灯入内。
屋里念夏和碧珀已备好水了,黛黎拆掉满头的金钗,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洗去一身疲乏。而待她从耳房出来,又将一头长发彻底绞干,秦邵宗仍未回来。
黛黎看了眼门口。
就她目前观察到的,除非有加急密保,或是有小会要开,否则秦长庚绝对会在亥时之前回。
“念夏,君侯有说过今晚不回主院吗?”黛黎喊来念夏。
念夏摇头,“无人来传讯。”
黛黎坐在软椅上,思绪有些发散,莫名想到今日在君侯府祠堂的事。
继州州之後,秦云策後面独自出来。及冠的青年额头和眼眶都是红的,她看得出他曾落过泪。
约莫过了半刻钟,秦长庚才退出祠堂。
黛黎试图回忆当时,但那时他站在祠堂的屋檐下,夕阳不太明亮,兼之屋檐有暗影投下,令他好似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记不清他那时的神情了,只记得他关上祠堂大门後,一言不发地上了马,一路都没有与谁说过话。
黛黎从座上起身,往门口走去。
原先伺候妥当,准备离开的念夏和碧珀见状皆是一惊,“夫人,您去何处?”
“我出去一趟。”黛黎说。
可能是秦邵宗少见的反常,也可能是方才州州和她说的纳兰治的改变,她那条属于第六感的神经在鸣动,告诉她有事发生。
“深夜寒凉,夫人把大氅穿上。”念夏忙把衣裳拿过来。
碧珀也说:“夫人您想去何处,奴为您提灯。”
黛黎再次拒绝了,“不必,我自行出去即可。”
披着大氅,黛黎提灯出门。
她先去了一趟书房,意外也不意外,书房里没有人。不过其内虽空空如也,但门口有守卫轮值,黛黎问:“君侯先前来过否?”
卫兵:“回夫人的话,并无。”
黛黎颔首,“辛苦。”
她转身离开,慢慢地走着,这府邸比不得君侯府,但要说小,还真不小。光是阁院就有二十馀,还不算一些旁的地方,比如说专门的练武场。
黛黎当然不可能挨个找,她直接问碰到的巡卫。
巡卫果真知晓,“夫人,君侯去了西南座的武苑。”
黛黎入住这里也有几个月了,府中各处皆是一清二楚,如今听巡卫说武苑,顿时知晓那是收纳兵器之地。
只是,秦长庚跑那边去做什麽?
黛黎提着灯,慢吞吞走到武苑。
今夜明月高悬,月光将阁院内的雪映得亮晶晶的,像洒了一层莹莹的亮粉。这边不是常驻地,每隔两日才会有奴仆来扫一回雪,此刻地表那层不薄不厚的雪上,有一行往里延伸的脚印。
脚印很大,一看就是男人的皂靴踩的。
而再往里看,那座不算小的阁院中隐隐透着光,灯芒微弱极了,屋中人最多点了一盏烛台。
黛黎踩着那行脚印入内。
屋门没有关,刚走到门口,黛黎便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酒味。浓郁的丶呛鼻的,仿佛一条锦帕掉进酒坛中被捞起,又湿漉漉地盖在鼻子上。
坐在屋中央的男人闻声回头,见是黛黎,拿着酒坛的手稍顿,“夫人来了。”
放在地上的烛火摇曳了下,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随之明灭不定,他浅棕色的眼比平日少了锐不可挡的锋芒。
黛黎抿了抿唇,只觉面前这一幕很违和。
昏暗的房屋,被安置在四周木架上的各类兵器,散落一地的酒坛,和在酒坛包围圈中席地而坐的男人。
屋中兵器繁多。长戟架起,长弓悬于墙上,短刀在木托上静卧,还有成套的胄甲……
唯独一顶银色的兜鍪是例外,它和酒坛一同被放在秦邵宗的手边。
那顶兜鍪多半很有些年岁,面上的银色褪了大半,生出暗红的铁锈来。哪怕烛火放于一旁,也映不出多少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