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厚重的深灰色窗帘隔绝了午后的阳光,只留下几道狭窄的光缝,切割着昂贵地毯上凌乱的玻璃碎片和深色酒渍。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雪茄燃烧后的焦苦气息,混合着尚未散去的威士忌浓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暴躁的余味。
顾霆琛陷在宽大的黑色真皮转椅里,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扶手上,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紧绷的颈线。指尖夹着的雪茄燃了长长一截灰烬,他却毫无所觉。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风暴并未平息,只是被强行压制在冰层之下,翻涌着更深的戾气。
屏幕上跳动的光点,那顽固的生命律动声,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滴嗒…滴嗒…”那是他书桌上那座价值不菲的航海钟出的声响,规律、冰冷,却在此刻异常清晰地敲打着他的神经。
凭什么?!这个念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狠狠砸在他的意识里!凭什么那个女人能轻而易举地搅乱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凭什么用腹中那个来历不明的“东西”来威胁他?凭什么敢用绝食这种最愚蠢、最极端的方式挑战他的底线?!
他烦躁地将雪茄狠狠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昂贵的烟灰缸出沉闷的声响。
“叩叩叩——”敲门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急促。
顾霆琛眉头紧锁,眼中戾气一闪:“滚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陈伯垂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最终落在顾霆琛阴鸷的侧脸上,声音平板无波却清晰地传递着信息:“顾总。苏小姐……依旧拒绝任何进食饮水。送去的餐点和水原封未动。女佣尝试喂食,被推开。人……更虚弱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根据观察和医生之前的初步判断,若继续恶化,母体脱水衰竭,胎儿……恐怕也保不住多久。”
“哗啦——!”
顾霆琛猛地挥手,将办公桌上仅存的几份文件狠狠扫落在地!纸张纷扬飘落。
“威胁我?!”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迫人的压力,几步跨到陈伯面前,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被触犯权威的暴怒与不耐,“她以为她是谁?!用她那条贱命和她肚子里那个野种,就想跟我讨价还价?!”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被苏念安的固执彻底激怒。那份因为屏幕影像而产生的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震动,此刻在滔天的愤怒和失控感面前,被碾得粉碎!
“她想死?!”顾霆琛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毁灭的寒意,“好!我成全她!但现在不行!”他倏然转身,眼神阴鸷地盯着落地窗外被切割的城市轮廓,下达的命令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通知医疗组!”“立刻上去!给她输营养液!强制输!”“我不管她怎么反抗挣扎!给我按住她!扎进去!必须维持住她的生命体征!”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冷酷:“那个孽种在她肚子里一天,她就没资格死!在我亲手把它处理掉之前,她和她肚子里的东西,都得给我好好地‘活着’!”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充满了讽刺与掌控一切的冷酷。
“是,顾总。”陈伯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躬身应下,立刻转身去执行。
苏念安房间。
黑暗如同粘稠的沼泽,沉沉地包裹着她。意识在虚脱和眩晕的深渊边缘沉沉浮浮。胃部的灼痛感已经麻木,被一种更彻底的、掏空般的虚弱取代。喉咙干裂得如同龟裂的河床,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像摩擦着粗糙的砂纸。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只有那紧紧交叠在小腹上的手,依旧保持着那个徒劳的、守护的姿态,仿佛已经僵化成了身体的一部分。那是她意识深处唯一残存的执念。
宝宝……对不起……妈妈没用……
一个破碎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沉重,密集,整齐划一,带着一种训练有素、令人骨缝寒的冰冷节奏。
苏念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她虚弱的身体!她想挣扎,想尖叫,想再次蜷缩起来保护自己最后的堡垒,但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眼皮都似乎黏在了一起。
“咔嚓。”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清脆得像骨头断裂。刺眼的顶灯骤然亮起!如同审判的强光,瞬间撕裂了房间里的黑暗,也狠狠刺痛了苏念安紧闭的眼睑!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
“呃……”她出一声微弱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下意识地偏过头,试图躲避那刺目的光线。
几个人影如同冰冷的剪影,迅进入房间。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眼神漠然的医生。动作利落,端着冰冷金属托盘的护士。还有那两个穿着藏蓝色制服、如同一座座沉默铁塔般的护工!
那股混合着橡胶、塑料和某种无机质药剂的冰冷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取代了房间里原有的、属于她自己的微弱气息。一张带着滑轮、结构复杂的医疗推车被无声地推到床边,上面摆放的东西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粗长的针管、透明的输液袋、束缚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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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苏念安的灵魂!
“不……”她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音节,残存的求生本能让她爆出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沉重的身体,拼命地向床内侧缩去!双手死死地抱紧小腹,指甲隔着薄薄的衣料深深陷进皮肉里!“别碰我……走开……滚……”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汹涌而出,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虚脱而剧烈地颤抖着。
“按住她。”医生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下达指令如同机器般精准冷酷。
两个护工如同冰冷的机械臂,一左一右精准地扑了上来!巨大的力量差距如同天堑!一人铁钳般的手臂猛地抓住她胡乱挥舞、试图阻挡的手臂!另一人则牢牢地按住了她因恐惧而下意识蹬踢的腿部!
咔嚓!细微的、骨骼被过度压制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痛让苏念安眼前阵阵黑!所有的挣扎瞬间被彻底镇压!她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蝴蝶,徒劳地颤抖着翅膀,却再也无法挣脱。
“啊——!放开!放开我的孩子!顾霆琛!你这个魔鬼!杀人凶手!”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嗓音沙哑撕裂,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绝望!泪水模糊了视线,屈辱和愤怒灼烧着她最后的理智!
护士面无表情地撕开一次性输液管的包装袋,拿起那根粗长的、闪着冰冷金属寒光的针头。另一名护士拿出酒精棉球,冰冷的液体擦过她裸露手臂内侧脆弱的皮肤,那寒意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激起她全身剧烈的战栗和最后的反抗!
“别碰我!滚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她扭动着被禁锢的身体,脖颈青筋毕露,额头抵在冰冷的床单上,出困兽般的呜咽。
“顾总有令,”医生冰冷的声音穿透她的哭喊,如同法槌落下,“确保胎儿存活,以便手术进行。苏小姐,配合一点,对大家都好。”他对护士使了个眼色。
冰凉的酒精棉球再次用力擦拭。尖锐的针尖,带着死亡的预兆和强制延续生命的悖论,清晰地、不容抗拒地压了下来!
“不——!!!”
苏念安爆出生命中最后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和母兽护崽的疯狂!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一挣!
钳制她的护工早有防备,手臂肌肉贲张,如同钢铁浇筑的刑具,死死地将她挣扎的手臂固定在床沿!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针尖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地刺破了肌肤!
“噗……”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皮肉被穿刺的声音,在苏念安耳中如同惊雷炸响!
尖锐的刺痛感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