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岑盯着那条门缝,雨水带来的冷意仿佛也浇进了他心里,泛起一股压不住的烦躁。
“活该。”他盯着许肆嘴角那道正在愈合的伤口,心想安商白怎麽没再用力一点把许肆的牙给打掉。
他烦透了许肆这种权衡,烦透了这种所谓的大局,更烦透了许肆此刻还能维持的丶该死的冷静。他下颌一紧,几乎没犹豫,擡脚就要跟着冲出去。
“站住。”
许肆的声音在他身後响起,那道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像一道冰冷的铁索,缠住了他的脚步。
鹿岑猛地回头。
许肆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窗边,就站在他身後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屋内唯一那点微弱的光源,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让他去。”许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字句却砸得人生疼,“你也要去送死?没我,你连这条街都出不去。”
他胸腔里那股邪火噌地烧了起来,烧得眼角都发红:“送死也比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强!你冷血,我做不到!您自己像只乌龟一样待在这儿吧!”
“冷血?”许肆似乎笑了一下,但那笑声里毫无温度,“记得你刚跟着我的时候说过什麽吗?你说这世道,圣母活不长,末世先杀圣母。”他往前踏了一步,压迫感悄无声息地弥漫开,“你说你最讨厌滥好心,说绝不会为不相干的人犯险。”
男生的呼吸一窒。
他确实说过类似这样的话。
明明是几个月前的事,但他却感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曾有过那样自私的念头。
刚穿书过来,他讨厌每个人,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只想活下去,其他人的生死和他有什麽关系,只不过是书上一笔带过的没有灵魂的人物罢了。
现在呢?他还是那麽认为吗?
好像是,好像不是。他还是那个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鹿岑,可他面对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个帮过他在他生命里留下抹不去痕迹的人。
他还是那个他,但这里的人不是不相干的人。
林也需要药,安商白也需要帮忙。
“他们现在不是不相干的人!”鹿岑咬着牙反驳。
“哦?”许肆又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是什麽?队友?朋友?所以值得你赌上命去救?”他的目光像探照灯,赤裸裸地剥开鹿岑此刻混乱的内心,“还是说。。。。。。你只是看不惯我的决定?只是想跟我对着干?”
鹿岑被他的话堵得胸口发闷,想反驳,却发现那些愤怒底下,确实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丶针对许肆本人的逆反。他别开脸,硬邦邦地甩出一句:“随你怎麽想!反正我不能像你一样!”
他作势又要转身。
就在他动作的瞬间,许肆眼底暗了,低叹了一声,声音小到连鹿岑都没注意到。
“安商白说得对。”许肆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带着一丝奇怪的感觉,“我确实偏心,我不想插手的事也不想让你去做,你走不出这道门。你就应该像只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懂的小兔子,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
鹿岑一怔,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承认是什麽意思。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许肆动了,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手臂擡起,手刀精准狠厉地落下,重重劈在鹿岑的颈侧。
男生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眼前一黑,所有知觉瞬间抽离。
身体软下去之前,他最後看到的,是许肆深不见底的眼眸。
许肆的手臂稳稳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将人打横抱起,小心地放在屋内相对干净安全的主卧。他俯下身,指尖轻轻擦过鹿岑颈侧被击中的皮肤,鹿岑的皮肤很容易留下痕迹,那里很快泛起一片红痕。
窗外雨声轰鸣,丧尸的嘶吼似乎又近了些。
他沉默地看了昏睡的鹿岑片刻,扯过自己的外套,盖在了男生身上。
客厅响起拉链拉开的声音,林也警惕地看向许肆。
许肆背对着他,似乎没注意到身後的视线。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管状物品,又去厨房接了点儿水,出来後对着林也彬彬有礼道。
“林先生,请您去次卧好吗?我和鹿岑有点事要办。”
潮湿的寒气从门缝丶窗隙里钻进来,丝丝缕缕,缠绕上人的脚踝,带来黏腻的冷意。
林也冷笑一声,杯子里的水被他一饮而尽,他非但没动,反而将身体更沉地陷进那张破旧沙发里,擡起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钉在许肆脸上。
“凭什麽?许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