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42章初生的兽。
两人皆无记忆。
巫医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亦不知该往何处去。但她的眼睛认得百种药性,她的心仍存着医者的慈悲。
而眼前这个女人,比她更空白。
美人没有名字,没有记忆,甚至没有“人”应有的常识。她像一头初生的兽,对人间礼法丶伦理纲常一概不知,做事仅凭本能,饿了便咬,痛了便叫,喜欢便靠近,厌恶便撕扯。
雾开始变淡。巫医知道梦要结束了。
美人还坐在她身上,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巫医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这次美人没有反抗,顺从地向後退了一点,但手指还勾着她的衣角。
“下次别这样了。”巫医说。
美人歪了歪头,“哪样?”
“随便爬到别人身上,靠得太近,还有……”巫医顿了顿,“咬人。”
美人笑了,尖尖的犬齿露出来。
雾气越来越稀薄,美人的轮廓也开始模糊。她知道再过一会儿,自己就会醒过来,回到有药炉和草垫的屋子。
“人间有规矩。”巫医最後说,“就算是在梦里,也得遵守。”
“好吧。”她说,“下次我会记得。”
雾彻底散了。
十日後,黑狼腿伤痊愈。
雨初停,檐角滴答作响,庭前新竹窜高了一截,青翠欲滴。
巫医揉了揉黑狼的脑袋,黑狼懒洋洋地眯起眼。
这些日子,它总爱蜷在她膝头打盹,绒毛蹭得衣襟发暖。
初遇那日,不过是随手一救,後来留它在身边,却是存了私心。
既然留下了,便是她的了。
管它是脏兮兮的小可怜模样,还是如今这油光水滑的模样,横竖都是她的。
黑狼跳到床尾,蜷成一团。巫医吹熄了灯。
她像往常一样坠入梦境。
这一次,美人没有贴上来。
“对了吗?”她问。
“对了。”
“累。”她皱着眉,“你们人真麻烦,怎麽坐要管,怎麽说话要管,连喜欢贴着谁都要管,为什麽非得按你们的规矩来?”
“礼法约束。”
“不明白。”美人皱起鼻子,“人真麻烦。”
她每次说起“人”,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你不是人?”巫医问。
“不是。”
“那是什麽?”
“妖。”
下一瞬,雾气消散。
巫医睁开眼,黑狼蜷在草垫上,头枕着她的衣角。
黑狼的毛在晨光下泛着乌亮的光泽,伤口结的痂已经脱落,新生的皮毛柔软顺滑,整只狼看起来精壮矫健。
不过养了几天,狼就变了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