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什麽呢?
她的倾慕,她的思念,她的苦苦追寻,算什麽呢?
一只修为低微丶连自保都勉强的狐狸精。
渺小,无能,只会添麻烦的小妖,有什麽资格去仰望明月?
皓月往後退了一小步,四肢发软,瘫倒在地。不是体力不支,而是心气儿彻底散了。
她拖着虚弱的身体,漫无目的地流浪。
她不再刻意去寻找归荧了。
找到了又如何呢。
肩上的伤口迟迟未愈。
神女的力量本已止住了血,催发血肉再生。但皓月的心气散了,心若成灰,□□便也拒绝痊愈。颓败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侵蚀着她的生机。
伤口边缘不再流血,却也不再愈合,偶尔还会渗出些许清液。疼痛持续不断,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整日里昏昏沉沉,提不起丝毫力气。
她不再梳理皮毛,任由它变得灰扑扑,纠结在一起。她也很少觅食,常常一整天只是蜷缩在某个避风的角落,望着天空发呆。
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丰润的皮毛松垮地搭在嶙峋的骨架上,走动时都能看出骨骼的轮廓。
“这样下去不行,”暗处,琥珀急得团团转,“伤口怎麽一直不好?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凌霄紧紧抿着唇,眼神沉重。皓月没了求生意志,身体的恢复力自然也跟着停滞。再这样下去,不需要任何外敌,她自己就会油尽灯枯。
她们跟着皓月,看她一日比一日虚弱。
偶尔,会有青丘的同族或其她相识的精怪路过,见到她这般模样,都大吃一惊。
“皓月?你怎麽变成这样了?”一只花狸猫精凑过来,担忧地看着她肩上的伤和萎靡的精神,“这伤你得治啊!”
皓月只是缓缓摇头。
另一只羽翼艳丽的鹦鹉精落在她附近的枝头,叽叽喳喳:“皓月,前些时日不是还好好的?听说你一直在找什麽人?找到了吗?没找到也不必如此啊,你看你,都瘦脱相了。”
“唉,要是让你惦念的那人见到你现在这模样,该多心疼啊?你可是我们青丘顶漂亮的小狐狸,化了人形更是,连月亮的光华都要被你比下去了呢。快好起来吧,这般憔悴,哪还有当初的半分风采?”
皓月眼中极微弱地亮了一下。
她想起自己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曾好奇地打量过水中自己化形後的倒影,那张脸,确实曾引来不少惊羡的目光。
青丘的小夥伴总说她人形极美,连最骄傲的孔雀精也难得称赞过几句。
如果还能再见她一面,她一定会用最美的模样见她。
皓月找到一处干净的浅潭,忍着剧痛和寒冷,一点点梳理打结的毛发,洗去身上的污渍。
她尝试调动微薄的妖力,想要化为人形。
“她想化形?”琥珀看出来了,心疼又焦急,“她都这样了,为什麽还要勉强自己化形?”
这是皓月仅存的,最後的执念了。
藏身暗处的琥珀泪流满面,死死咬着凌霄的衣袖才没有哭出声来。
皓月趴在潭边,凝聚妖力。
光影扭曲拉伸,潭水倒映出的,不再是一只虚弱的小狐狸,而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
银发如瀑,脸色苍白透明,几乎看不到血色。肩头的伤在化形後,于锁骨下方显出一道狰狞的痕迹。她瘦得惊人,由皮毛所化的宽大衣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更显得脆弱不堪,风一吹就能倒下。
但那张脸,依旧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眉目如画,浅灰色的眼眸像蒙着烟雾的琉璃。
皓月缓缓擡起头,望向无尽夜空,望向那轮冰冷皎洁的月亮,仿佛在透过它,遥望那个同样冰冷皎洁的人。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