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茹拿着瓜盘有些沉默,宿杰倒是没什麽影响,在一边拿着水管玩的不亦乐乎。
宿野上了楼,隔着窗户看着她们,方茹有些失落,本来和宿杰说笑,这会撂下果盘走了。
宿野心口闷,他的出现,让别人这麽为难吗?他从小不善言辞,学不会宿杰嘻嘻哈哈的样子,不会调节气氛,也不会开玩笑。他朝着镜子牵扯起嘴角,得到一个僵硬的笑。再怎麽努力,看起来也带着郁气。
连珵在街头浪,他没回家,准备去酒店开个房躺会。连家是不想回的,自己还是找个地呆着。他吹出一个悠扬的口哨,准备原路返回。
手机振动,连浩东的电话。
“喂?”威严的声音传来。
“嗯。”
“听小毅说你在外面鬼混好久没回家了。”
“我为什麽不回家你不知道原因吗?”连珵说。
我只知道你鬼混是事实,回家来我们谈谈。连浩东挂断电话,连珵满腔的怒气无可发泄。他愤恨的转头回家。
连珵推开连家沉重的大门,阿姨在下面擦拭桌椅。
先生在上面等你。
连珵点点头。他顺着长长的红木扶手走上楼梯。小时候连毅灏把自己从楼梯上推下来,自己额角磕到木头扶手,落下一个疤痕。後来头发长长掩盖住那个疤痕,可自己始终知道,那里有一处疤痕。
连浩东的书房很大,他没去过几次。
他敲了两下门,不急不缓。这是连浩东强调过的节奏,要规矩,要适度。
进。连浩东从一堆文件中擡头看他。
连珵走到房间中间被他打量。
又是那种隐藏着厌恶的,高高在上的审视。连珵有些抗拒,撑着脖子站在中间。他脊背僵硬,看着办公桌後的人。
“你找我干嘛。”连珵先开口。自己永远没办法赢得过一个白手起家的公司老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对方老辣沉稳。
“还是这麽上不得台面,还真是随了他生母。”连浩东想。
连浩东手指轻叩桌面。你从小就没个样子,现在也是。你十七了,该为自己考虑考虑。我们商量过,再过一年就把你送去美国。之後你怎麽样是你的事,我们不会再管你。
“你管过吗?”连珵讽刺的笑起来。
连浩东皱眉:“发什麽疯。好好说话。”
连珵收起笑容:“好,既然这样,我没什麽好说的了。”他走了出去关上门。
终于,自己十八了,他忍不住了,终于能名正言顺的把自己甩掉。
连珵回到自己房间,他喘不上气。靠着门坐在地上,他拿出蘑菇加湿器听雨声。淅淅沥沥,像是救命的绳索。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又是高高在上的审视,又是冷漠疏离的厌恶。装什麽问心无愧,装什麽仁至义尽,装什麽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的做派。连珵急促地喘气,他恨所有人,最恨得是自己。所有人都问心无愧,那谁有愧?所有人都无辜,那谁有辜呢?他抱着胳膊把自己缩成一团,直道手臂被指甲掐出伤痕也不松手。
嗡嗡。手机震动。连珵没听到。
嗡嗡。手机继续震动,连珵才从满世界急促的呼吸中醒悟过来,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消息。
今天做题了吗?宿野发的。
连珵笑起来,捂着眼睛笑,泪水打湿指缝。
信息内容在他眼里近乎荒谬,可这竟然是唯一一个还关心他的信息。你不会抛弃我对不对,无论我多麽难堪丑陋,无论和我在一起多不光彩。你都不会丢掉我是不是。
连珵拿起手机,手机又震动两下。手机从他沾满泪水的手中滑落,他急忙往前扑去捡起来。
做完题订正给我发过来。宿野。
连珵不知道,他这时那双桃花眼的旖旎妩媚都被偏执和疯狂粗暴的划破,亮的让人心惊。
他抱着手机听着雨,在地上躺了一晚,实在抽不出力气爬上床,只想在这两样东西的陪伴中度过。
“陈恒。”温苒在楼下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