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澌疑惑,前两页都画的这麽死板无趣,後面能好到哪儿去?他“哗啦”一下翻到後半,忽然被白花花的画面震住了。
容谢挑完了自己感兴趣的书,便回过头来找沈冰澌。
他稍稍有些抱歉,也不知道沈冰澌无聊地等了多久,沈冰澌一向对这些杂书不感兴趣的,进翰墨坊纯粹为了陪他。
谁知,沿着书摊走了两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容谢眼中。
容谢诧异地睁大眼睛,没看错吧,沈冰澌竟然拿着一本书在看,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书页,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凝固了一般。
容谢不禁好奇起来。
沈冰澌会在人间的书摊上看什麽书?难道有遗落在外的修仙秘籍?或是宫廷工匠的铸造图谱?其他类的书,容谢实在想不到还有什麽,能让沈冰澌看得如此投入。
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想看个究竟。
谁知还没走到近前,就感觉到一股无形气墙挡住了他,沈冰澌像是没事人一样将书扔回书贩子身後的书篓里,转身走了过来。
“你看完了?”沈冰澌若无其事地问道。
挡在容谢身前的无形气墙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有鬼。容谢微微压下眼皮,狐疑地打量着沈冰澌。
沈冰澌走到近前,揽住容谢的肩膀,将他转了个方向:“走吧,这地方怪无趣的,以後还是少来。”
“是吗?”容谢疑惑地侧脸望他,“你刚才好像看得很入神。”
“一些滑稽书罢了。”沈冰澌微微皱眉,“写这种书的人合该砍头。”
“……”容谢实在想象不出,写个滑稽书怎麽就合该砍头了,难道用他们无情道修士讲荤段子了?
两人走出翰墨坊,在巷口茶楼听了会讲史评书。
一段英雄单刀赴会的精彩评书之後,那声音苍凉的说书先生忽然换了一副口吻,讲起儿女情长来。
“自古说丶英雄难过美人关……”
沈冰澌将茶杯一扣,站起身来。
容谢知道今天的评书就听到这里了。
两人从茶楼出来,天色不早。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容谢问,“你还想去城南小吃摊吗?”
容谢想过了,沈冰澌又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元婴修士,连酒都能化成水,小吃摊里有些不清不楚的佐料,对他来说也没什麽妨碍,如果他这麽想吃,那偶尔吃个兴头也没关系,千金难买我高兴,容谢陪他吃一回也没什麽要紧。
何况容谢现在也有灵力了,吃完小吃摊,回去打坐一周天,什麽不干不净的也排出体外了。
“不了,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沈冰澌破天荒地说。
容谢意外,本以为沈冰澌听到这个安排,会很高兴,没想到他没有兴致。
说起来,今天一整天,沈冰澌都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一点小事一点就炸,平静时也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怎麽了。
“你不舒服麽?”容谢担心起来,攥住沈冰澌的衣袖,仔细观察他脸色,“不会是给我输了太多灵力……”
“别瞎想,”沈冰澌立刻否认,“那才针尖大的一点灵力,不至于。”
“那是怎麽了?”容谢摸了摸他垂着的手,感到手心很热,“要不要找玄天宗的医修看看?”
“不必,我没事。”沈冰澌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咕哝道:“难道是那碗鲫鱼汤?”
两人返回繁世阁,沈冰澌也没有什麽心情吃饭,容谢自从有了灵力,吃不吃都无所谓。
晚上这顿就省了。
沈冰澌这段时间疏于修炼,他向容谢告了个假,挪到另外一张床上去打坐。
说起来,沈冰澌出关也有小半年时间了,因为公务少,平时又专注陪容谢,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坐修炼,这一坐,竟有些进入不了状态。
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书摊上看的那本《绣像什麽什麽月》中的画面,明明以前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会被他隔绝在记忆之外,可是今天,他却三番两次想起。
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以前修无情道破境时,面对欲魔考验时,他哪一次不是眼都不斜一下就过关的,在一群无情道同道之中,只有他能轻而易举地通过断绝爱欲的考验,因为他从心底里鄙弃那种东西。
可是今天,他却三番两次想起,他想的那画面上不是不入流画工的庸俗之作,而是……另外一个,皎洁如月丶莹白如雪的身体,正披着流缎般的长发,瑟缩在他怀抱里,啜泣般地叫着他的名字。
够了。
沈冰澌,你在想什麽。
你竟然用这种污|秽的思想玷|污你和挚友之间神圣的友谊。
存在于识海中的巨刃如断天之壁般兜头切下,将意识的海水分成两半,剧烈的震荡带来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然而沈冰澌早已习惯。
等他再次睁开眼,望向那堵无边无际的巨刃时,他的目光已无喜无悲,所有的杂念也被隔绝在了巨刃的另一边。
此端的海水恢复平静,海天一色,再无杂念。
翌日晨起,沈冰澌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