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婆婆的话让容谢稍微回过神。
“是……正是。”容谢找回了双脚仍然踏在地上的知觉,“抱歉,他不是故意毁坏您的心血,那两条罗帕,我照市价赔偿给您,真的很抱歉……”
黄婆婆摇摇头:“那样的罗帕只有一对,可惜了,老身虽然懂得千百种绣工,灵感却只有彼时彼刻,想再绣出一样感觉的再不能了。”
“抱歉……”容谢不知道该怎麽表达自己的歉意,他慌乱地向黄婆婆下拜,却被黄婆婆扶住了。
“这不是你的错,孩子,老身说这些,不是为了向你讨要赔偿,那两条罗帕,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你们如何处置,是你们自己的事,又与老身何干。只是,今天这件事,那位沈姓修士,恐怕有什麽难言之隐……手帕没了就没了,关键是人心,老身看得出来,你们两人都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千万不要弄得离心离德了,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黄婆婆好言相劝,让容谢心中一酸,他又何尝不知人心才是最重要的呢?可是人心又岂是他能控制的,他甚至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住,明知道沈冰澌修的是无情道,只要稍微透露出喜欢的意思,就会被一道无形剑气劈在脚前,再相见时不是挚友而是仇人了。
他却还是在“天生一对”的美梦中迷失了,得意忘形了,真以为自己和沈冰澌是天生一对,还想在沈冰澌脸上寻找同样心意的蛛丝马迹。
他找到的只有一张冷漠的脸。
沈冰澌的脸色从未有过那麽可怕,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他,不愿意受他触碰,还把他们两个人一起努力得到的罗帕撕成粉末,连碎片都找不到,他想留作纪念都不行。
太难受了,这种感觉。
……太难受了。
容谢有种想吐的冲动。
如果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沈冰澌就好了。
如果世上有一种药,每吃一次就会减少一点喜欢,就好了。
从荷花镇出来,天色已晚。
容谢在乱草丛中浑浑噩噩地走,走了一阵,发现两只脚都被草绊住了,往前看全是一人高的荒草,根本看不到路。
他走错了,前面没路,这里视野狭窄,也看不出是什麽地方。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得赶紧回去才行。
回去……回哪儿去?
回香积寺麽?
回那间和沈冰澌一起住的禅房?
那间房还开着吗?会不会,沈冰澌已经退掉了……
可是不去香积寺又能去哪儿?
繁世阁?城门早就关了。
蓝塬上的汤泉别业?太远,那里的路他又不熟。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去香积寺。
再怎麽样,他有藏经阁的令牌,上面还写着他的名字,香积寺不至于不让他进去。
何况……
何况他没有明确表示他喜欢沈冰澌,这件事或许还有回旋的馀地。
这样想着,容谢的心情稍微好点了。
他把脚从乱草中拔出来,向後转,重新回到刚才的小路上。
天色越来越暗,很快就要看不清楚道路了。
人一旦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喜欢外出途中遇到任何意外,尤其是预定好的住宿地点突然变化,不得不餐风露宿。
这对容谢来说,是不能容忍的,比起天黑了还在荒草地里瞎逛,惨遭挚友抛弃的痛苦似乎还能忍受。
“回去吧,回去再说。”容谢自言自语地拿出飞行符纸,向其中注入灵力。
也许事情还没有那麽糟,也许他还可以在沈冰澌面前装无辜,不管怎麽样,他都应该在完全找不到路之前回到香积寺,就算住不进寺里,他还可以去後山白水山人的隐居小院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