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伊擡头,才蓦然发现徐晓萌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是第一次见他似的。
而徐晓萌站在背光处,看不清表情,气息却不再像他最後一次从她家离去的那般阴鸷。
陈南伊向前一步,阳光顿时刺进眼中,她闭上眼睛,看见鲜红的血液流在那层薄薄的眼睑上。
猛然间,一个思绪钻入了脑袋:徐晓萌是学医的,也许她该向他求救才是,只可惜,不知他会不会拒绝自己呢?
应该不会吧,不过自己那样也太犯混了点,惹了人家,又要人家帮忙……
晕倒前的陈南伊,不禁捂着因无法进食而灼烧的胃部这样想着,只是沉默。
不知度过了多少时光的陈南伊,在乍然醒来後,一下就看见徐晓萌握着自己的手放在怀里趴在床上睡着的样子。
脑袋还有些懵,但她不想过多接触,所以立刻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却还是把他惊醒。
徐晓萌揉揉眼睛,坐直身体,这才看向陈南伊。
他的眼里不复以往一眼到底的纯澈,整个人却是深沉内敛了许多,多了几分其他异样成熟的感觉。
他静了静,不知想说些什麽却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他还是郑重地开口了,“我听站长说,你把伊净放在她家去旅游了。但昨天姚奶奶来医院的时候说,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徐晓萌看向陈南伊,希望她可以慈悲一点说明一下。
但陈南伊无动于衷。
于是徐晓萌只好继续低头扯着雪白的床单一角,“……都怪我,我还以为你体育考试偷懒丶又像别的女生一样减肥,才会对你忽冷忽热又一直误会……亏我还是个医生,你手那麽长,我却没想到那是先天心脏病,只记得你帮我吹过头发了”
徐晓萌说着低下了头,声音也暗沉了起来。
陈南伊仍旧静默,一言不发,因为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好像是徐晓萌的样子,可却又不是。
他的想法似乎依旧良善,会将什麽事都怪罪在自己身上是没错,可一下子说这些话,也未免太过奇怪了,是以她仍旧一动不动。
徐晓萌却忍不住了,他伸出手,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气愤的看着她。
陈南伊的东西一向保管良好,是以她认了一会,才认出那是自己写了徐晓萌名字的信纸。
陈南伊眼睛眯了起来,顿时被发觉秘密的恼怒盖过了羞耻,她冷冷地看他,一把抢过那纸张,就要下床离开。
徐晓萌却按住了挣扎的她,也不顾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把她压在床上凑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以不容拒绝的压迫认真道。
“我在这里,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啊!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活吧?你认为你的病是负担,所以连问都没问就自己决定要走,这一点也不公平!”
徐晓萌声音里压抑着极大的怒气,却又忍住没有发作,只是下一句的声音,却不免露出了几分末世的颓然和死寂。
“怎麽能,你怎麽能。。。。。。。让我学会爱上一个人却不允许我爱你,还要任凭你的死来撕碎我的心呢?”
徐晓萌趴在她的身上泪流满面,用力地抱住陈南伊,只是呜咽,“难道你还真想把你的生日当成祭日过活吗?”
陈南伊被那突如其来的哭声给震得有些懵懵懂懂地,一下子没反应太过来。
只是虽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听到那些话後,她也不免感到羞愤--就像是穿着白色衣服那样毫无遮挡的安全感,被人看清了心里的秘密--尤其是旁边的一个病人听到後,也急咧咧道,“你一个小女孩干嘛想不开呢?”
这更让陈南伊更加难受——她从来都不喜欢被如此关注,也从不喜欢被人干涉的一切。
她默默独自守护自己的秘密,为的是保留她的一份尊严,但他却让她费尽心思做的一切变得那麽可笑。
就算说出来,她又能怎麽样,他又能怎样呢?
她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就算有,也只有一点点,可那仅有的一点点还是基于顺遂的情况下。
正因为她脆弱的心不够强大,她的身体也无力支撑起那无望的丶为了心中理想世界的重铸。
所以只是刚好她妈妈留在她心脏的闹铃响了,也提醒她该去见她妈,离开这个世界了而已--除了接受,她想不出有更满意的选择了。
而他,还想让她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