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午後就出去,到了傍晚,才见南夫人独自回家,南啓嘉左顾右盼,问道:“阿娘,我大师兄呢?”
南夫人笑笑:“他有别的事。姣姣,你坐下陪阿娘说会儿话。”
“你以前都叫昭哥哥的,现在怎麽生分了?”南夫人捋了捋南啓嘉前额的碎发,慈爱地说,“我记得你出生那几天,你爹和阿恕都在外出军务,阿娘生你是难産,大出血,昏了好几天才见醒,那几日便是阿昭成天成宿抱着你,哄你。
後来你爹回来,想看看你,阿昭还不愿给,仍将你抱得紧紧的,旁人都开玩笑说,你是阿昭的掌上明珠。”
南啓嘉听母亲说着,想象着那画面,半大的少年,不会抱孩子,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个孱弱的婴孩,用“掌上明珠”这词来形容倒也贴切。
“姣姣啊,你想不想跟阿昭去虞国?”南夫人隐隐透露着试探的意味,“你跟阿昭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到了那边,你想做任何事,他都会由着你放手去做。”
南啓嘉摆摆手:“不了不了,虞国太远,除非阿娘跟我一起去……过段时间吧,师兄不是喜欢上一个姑娘,想跟我们肃国联姻吗?到时候我们就向太後请旨,随送亲队伍同去住一段时间不就行了?”
南夫人有些气自己这个小女儿脑袋生来不开窍,看到她白皙无瑕的脸,又气不起来,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
“你还记得你三岁那年,阿昭被先皇召进宫去……”
南夫人的心已不知不觉偏向殷昭,絮絮叨叨地帮南啓嘉回忆着她和殷昭的往事。
南啓嘉没有午睡,听阿娘喋喋不休说了一两个时辰,眼皮子渐渐地重得擡不起来了。
最後不知她怎麽半迷糊半清醒地被幸月扶上了自己的床。
不知是在回忆中还是在梦境里,她和殷昭相对而坐,在月晕下,在屋顶上,殷昭静静地望着她,红着眼眶对她说:“若她愿意跟我走,我必视她为掌上明珠,倾尽所有。”
阿娘也对她说:“阿昭抱着你不肯撒手,旁人都开玩笑说,你是阿昭的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
南啓嘉猝然惊醒,缓慢地撑起自己上半身,在床上呆呆地坐了片刻。
她揉按着太阳xue,呢喃道:“掌上明珠,掌上明珠……”
她瞬间明白了所有。
月凝冻在夜空,风声阵阵,树影随风摇曳,青色屋檐下镶嵌着一轮寂寞的影子。
南啓嘉顾不上跻鞋,只穿一件轻薄的寝衣出门相看。
檐下那人疾步向她走来,语气责备:“怎麽不穿鞋?衣服也没添,冻着怎麽办?”
他任南啓嘉呆愣在门外,侧身转进了房内,飞快地从衣架上扯下外衫,披在南啓嘉肩上。
“冷不冷?”他撅紧了那外衫襟口,将南啓嘉严严实实包裹住。
南啓嘉木然地摇头。
那人更担心了:“这是冻傻了?”
“我问你,”南啓嘉用一双墨玉般漆黑无尘的眼睛牢牢盯着他,“你说的……要把她当作掌上明珠,爱不释手的……是谁?”
殷昭瞳孔微缩,陡然一愣,眼神躲闪,肉眼可见其惊慌失措。
南啓嘉心知自己心中所想八九不离十。
湿润的水光在殷昭眼底颤动,他向南啓嘉迈出一步,颤声道:“姣姣……”
旁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南啓嘉道:“你打算一直不说吗?”
“不是……”殷昭急得语无伦次,“我……你不要嫁给李严……”
南啓嘉睁着大而圆的双眼,瞳孔中全是他的影子。
殷昭认命地轻叹,知道这是难逃的。
他伸出双手,捧按住她的後脑勺,微微俯身,将额头轻轻贴上她的前额。
南啓嘉被这猝不及防的亲昵惊了一跳,翛忽间思绪凝滞,分毫不动,任殷昭的鼻息与她的两相交融。
四下死寂,她清楚地听见殷昭喉间吞咽的声音。
“姣姣。”殷昭拿自己鼻尖蹭她的,那声音隐忍而热烈,“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