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卿见云素浑身脏兮兮血淋淋的,嘴皮也泛白,真怕她突然死半道儿上了,殷切地劝道:“我的殿下啊!咱们回去吧?走了这麽远也不见那神寺,多半是世人构造出来的。现在已经够乱了,殿下万不可伤了身体,要臣回去如何向陛下交代呀!”
南啓嘉也道:“好素素,你看天都要黑了,咱们再不回宫,你舅舅得急死,咱们别再给他添乱了,好不好?”
说完,她肚子“咕噜”了老长一声,好像是饿了。
云素这才擡头看了南啓嘉一眼,道:“姑姑,你快回去。”
暮色沉沉,他们脚下云雾缭绕,越往上走越冷。
南啓嘉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也顺着往外流,好在四下无人,不用在意那麽多,她便用袖子横擦了一把鼻子。
云素更惨,额头上的窟窿不住地往外渗血,半张脸都被染红了。
要不是她从小就跟着南啓嘉和穆子卿,在半道上见到这麽一个披头散发丶满面鲜血的小姑娘,魂都要给人吓飞出去。
经过这一日,南啓嘉由衷地佩服云素——因为他们最终还是到了顶端。
穆子卿看着眼前风雨飘摇的破旧庙宇:“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庙?”
云素长吁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南啓嘉扶了她一把,道:“此处荒芜,哪里还算得上人间?咱们还是回去吧,怪吓人的。”
“姑姑,你在这里歇会儿,不要乱动,我进去瞧瞧。”小姑娘走起路来像个古稀老人,摇摆不定,南啓嘉真担心她突然就倒下了。
想想也是,好不容易上来,不进去看看,的确是很不划算,况且这神庙里面供的哪路菩萨,住了些什麽仙人,都很让人好奇。
开门的是个小和尚,他说:“师父说了今晚有人会来,给你们留了斋菜。”
云素并无心吃饭,只想见那方丈,为她的心上人求一道平安符。
直到听见南啓嘉肚子“咕噜噜”响,她才应道:“有劳小师父了。”
云素将碗里的斋菜半数给了南啓嘉,道:“姑姑快吃,委屈你跟我上来……可是我真的很担心小蒙将军……”
南啓嘉全然可以理解云素此时的心境。
倘若易地而处,今日深入敌军,杳无踪迹的人是殷昭,她必定也会如此,任他再荒唐的法子,也要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上一试。
不知坐了多久,他们见到了老方丈。
老人家不问来意,只对云素说:“小施主所求之事,必然成真。”
再看看南啓嘉,却皱眉道:“这位女施主……”
云素和穆子卿也看向她,问道:“她怎麽了?但说无妨。”
老方丈叹道:“这位女施主,面相慈和,乃大富大贵之相,只是……唉……还有这位小施主,望两位各自为善,皆莫强求。”
旁的再没多说半个字,便隐到了帘子後头。
夜晚风大,三个人裹着小师傅赠予的棉被,提着老方丈扎的灯笼,一路摸黑下了山道。
来时不觉风景美,去时有了闲情逸致,看着脚下云雾飘飘,真似在仙境一般。
穆子卿谨慎地扶着南啓嘉,怕她看不清路把自己给摔了,心里头还一直嘀咕着方丈刚才说的那些话。
她俩一个是皇後娘娘,一个是公主殿下,这人世间,还有什麽东西是需要她们强求的呢?
三人回宫後,南啓嘉让穆子卿先带云素回承元殿休息,自己则去了正宫。
殷昭独自坐在阴森森的大殿中央,面朝着窗。
他听到了门外的巨大响动,却无心询问。直至听得高敬在外大声问:“我的皇後娘娘哟!您有没有摔着?”
他急忙起身出去,见南啓嘉已经站起,拍着身上的尘,一个劲儿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大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殷昭疲倦地微笑,问她道:“有没有摔疼?”
“我没事。”南啓嘉想问他是不是还在担心蒙纪,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殷昭知晓南啓嘉是因为担心他。
他拽住她的手,求似的望着她:“留下来陪陪我,大殿里头太黑了。”
南啓嘉知道他不怕黑,他害怕的是一个人。
她踮起脚,摸摸殷昭的头。
“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