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长得嘛……反正阿纪说还行,人也不错,两人再往下聊到了当时才六岁的阿责,阿纪要求那姑娘必须把阿责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肉疼爱,人家也答应了,阿纪又说,在他弟弟长大成人之前,他绝对不会生自己的孩子,以免弟弟觉得受了冷落,心里难受。”
但光是这件事还不足以让蒙纪臭名远扬。
那姑娘看重蒙纪俊朗高大,嫁过去又没有婆母需要伺候,便答应下来,想尝试着相处一段时间试试。
两人约好出去游玩,那姑娘在路上被人抢了钱袋,迟到了一会儿,蒙纪便说她不讲诚信,还说人家强词夺理,说在蒙家军中,管你什麽理由,只要操练迟到,全按军法处置。
“其实这也还好,”殷昭说,“最重要的是,那年太皇太後仙逝,举国上下禁乐三年。其实大家都是做做样子,很多人坚持了半年就忍不住了,说实话,三年是太久了,这期间多少乐坊酒楼开不下去都倒闭了,所以大臣们私下宴饮,我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里,南啓嘉已经可以猜出来蒙纪到底做了什麽把那好脾气的姑娘给得罪狠了。
“没错,他把那姑娘的父亲和六位兄长全都弹劾了。”
殷昭甚至能清楚地记得蒙纪当初给出的理由,“他说蒙家满门忠烈,绝不能与这等目无君上贪图享乐的人家结亲。我想着既然他不喜欢,那这桩婚事便作罢。可整个雍都,只有那位姑娘愿意接受他开出的那个条件,他丶他……”
殷昭笑出了声:“他就来求我,让我勒令那姑娘的父亲和六位兄长面壁三月,官降二等,罚俸一年,静思己过。等他们幡然醒悟了,再去找他谈这门亲事。”
虽已知结局,南啓嘉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位姑娘现在在哪儿?”
“就在雍都,嫁给了大理寺少卿,”殷昭说,“孩子都八岁了。”
“大师兄,”南啓嘉感慨道,“对不起啊,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不太正常,今天才知道,从小跟蒙纪那种人在一起,你能长成现在这副德性,已经很难得了。”
“你才知道啊?”殷昭细细品味着她的话,“嗯……好像哪里怪怪的……”
蒙纪的话题告一段落,殷昭又想起了昨天在育英堂被他吓哭的那些孩子们,不禁问南啓嘉道:“姣姣,我长得很凶吗?为什麽小孩子都怕我?”
“你是长得凶巴巴的,”南啓嘉道,“但是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怕你的。”
殷昭:“你怎麽知道?”
南啓嘉:“瞎猜的。”
实则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整条香兰街上的小孩子都不敢和殷昭说话,就只有她,自记事起便很喜欢他。
而这种喜欢没有来由,好似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般,又仿佛是前世有些记忆没忘干净。
所以缘分这东西啊,真的讲不清。
说起孩子,南啓嘉忽然问殷昭:“大师兄,我们什麽时候能有自己的孩子呢?”
什麽时候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殷昭眼睛里原本盛满了的笑意逐渐散去,眉心慢慢皱起。
“对不起,大师兄……”南啓嘉想起了殷昭说过的,他不好生育。
殷昭胸口沉甸甸的,却笑着问她:“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吧,”南啓嘉说,“我想要一个很小很小的你,天天抱在怀里,那多好玩儿。”
殷昭苦笑道:“我喜欢女孩儿,女孩儿好打扮,我们每天都给她穿得漂漂亮亮的,让她做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夫妻两个幻想着与对方长相相似的男孩儿或是女孩儿,双双沉默了。
殷昭给南啓嘉夹了一块涮肉:“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啊?”
南啓嘉点点头:“嗯,有的。”
“一定很苦吧?”殷昭满怀歉意地望着她,“姣姣啊,若实在太苦,要不我们就去宗室里抱养一个孩子吧?”
南啓嘉心里沉沉地坠着,微微皱起了眉:“不苦的。大师兄,我想有一个和你的孩子,你也不要放弃,好不好?何况你哪里还有宗室的孩子可以抱养?殷家的血脉,就剩你一个了。”
这倒是个问题。
殷家历代子嗣稀薄,每一任国君都只有两三个儿子,到了殷昭这代,异母弟殷晴谋逆,殷昭还没起杀心呢,他自己却不堪牢狱囚禁生活,于数月前悬梁自尽了。
这下殷家就这馀殷昭这一根独苗了。
殷昭不愿再深想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扯着南啓嘉的袖子撒娇:“好姣姣,你就帮帮我吧?先前那些命妇不是每个月都要进宫来陪你或母後闲聊吗?现在仗打完了,这叙话会还是继续搞吧?”
这蒙家兄弟的婚事一日没个着落,殷昭就一日不得安眠。
南啓嘉心疼自己这位万事都要操劳的夫君,只好答应下来。
到了月底的谈话会,夫人小姐们陆续进宫。
这种宴会以往都是太後主持,中间因为打仗停了,如今重新开办,太後却因荆王身故无心参宴,便由南啓嘉全权操办。
其实宫里有专门打点这些杂事的女官,殷昭也不需要她操心太多,只要记着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给办了——为蒙纪相看适龄女子。
各家官眷按穆子卿排好的座位落席,杨夫人因思女心切,缠绵病榻多时,故未能参宴,央了晋国公夫人代为请罪。
南啓嘉心里酸涩不已,温声道:“无妨,保重身体要紧。子卿,你去库房挑些滋补的药材,等会儿散席後我们随国公夫人一起去宁国侯府看看。”
她没有什麽可以为杨漪做的,能替她照顾一下双亲也是好的。
晋国公夫人代杨夫人谢恩後,回席落座。
“今天找大家来,也是因为本宫最近闲来无聊,想认识认识各家的姑娘。”南啓嘉正襟危坐,国母派头十足。
穆子卿暗暗感慨,娘娘为了帮蒙大人解决终身大事,可真是煞费苦心啊,装得太不容易了。
官眷们会错了意,误以为皇後是要为陛下选妃。
明事理者深知帝後情深,不愿让女儿入宫独守空房,索性缄口不言;浮于名利者抱侥幸心理,想着任他再是年少情深,是个男人总有变心的一天,不如趁机把女儿塞进宫来,先占个位置再说,等哪天陛下厌弃了皇後,自有她家闺女的一番天地。
一位三品大员的夫人率先牵着自家姑娘的手来到殿中:“娘娘,小女年方二八,自小知事明理,博览群书,娘娘若是不嫌弃,妾身愿时常携小女入宫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