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啓嘉放开殷昭的袍摆,爬转到李严身旁,伸出双手紧握住扎在他胸膛上方的剑刃。剑锋划破手掌,她的血和李严的血融在一起,沿着李严的身体流入这哀鸿遍野的土地。
殷昭如遭雷击般地缩紧了瞳孔,喝道:“南啓嘉,你做什麽?!”
上次也是如此!她为了救慕容悉,用双手握住他的剑刃。
她可以为了任何人,在他面前伤害自己。
李严强撑着一口气,抓紧南啓嘉的手:“姣丶姣姣……快走,不要管我,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不要回雍都,不要再……再相信殷昭……”
于殷昭而言,这简直是在找死。
他提起南啓嘉扔向一旁,用了十成的力气,将那剑深深地刺穿了李严整个胸腔。
南啓嘉看呆了眼,刹那间泪如泉涌,抖得说不出话。
李严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竟还以笑颜面对南啓嘉。
“姣姣……我们……来生再……”
他始终笑望着她,在她怀中赫然吐出了最後一口气。
南啓嘉用力呼吸,以使自己不会因过于激动而晕厥过去。
殷昭一把将瘫在地上的人拉扯起来,往虞军阵营方向猛推过去。
“够了!他已经死了!”
南啓嘉挣开接住了她的蒙责,哭喊道:“殷昭,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要劝他归降!”
大战当前,殷昭没太多心思和时间去安抚她,只让穆子卿带她离开。
这场仗打得很轻松。
虞军有得力的将领,又有陛下亲征,死伤寥寥无几。
而肃国就正好相反,本就是垂死挣扎,又失了南尚和李成谏两员猛将,面对强大的虞军,微弱得如同案上鱼肉。
南啓嘉被七八个虞国将士死死护住,在不远处的战楼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残酷的杀戮。
她明白两军交战,死伤总是在所难免,可这样亲眼看见,仍旧是心如刀绞。
她的父兄,她的小师兄,她未嫁时的朋友……所有爱她的人,都在这场战乱中丧生,而她要麽浑然不知,要麽无能为力。
南啓嘉背过身去,不再看鲜血肆意飞溅。
她捂上耳朵,却逃不过利器刺入血肉之躯的刺耳声响。
此战虞军告捷,伏尸遍野。
晚上,战胜的虞兵在尸体堆里找寻幸存的伤兵,遇到一息尚存的肃军就补上几刀,找到还有气儿的虞兵就擡上车去推回营帐。
南啓嘉已经麻木了。
她翻过一具又一具尸体,最後失望地将那些尸体推开。
她找累了就跪坐在地上歇一会儿,恢复些体力後又继续找。
殷昭包扎好伤口,立刻过来寻她。
他今日受了剑伤,臂膀上缠着白纱,他走近时,带着一股浓烈的药草气味。
可是南啓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伤势,只冷冷瞥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去,将眼前的死尸翻过来确认身份。
殷昭蹲下,抓起她的手腕往上拽:“他已经死了。你就算找到他,也只是一具尸体。”
南啓嘉挣脱他:“死要见尸。”
而她的父兄,可是连尸骨都没能寻到。
殷昭看她一脸倦容,心有不忍,却不肯做出让步,抱臂立在一旁,看她在尸山中苦寻。
南啓嘉还是不肯正眼看他,一心一意只想找到李严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