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怕战报传不回雍都,更怕频频接到战报,谁也不知那沾了战士血迹的战报里写了些什麽。
虞军成功突围了吗?
抑或是小蒙将军战死了吗?
云素不敢细想,哭红了眼睛问南啓嘉:“姑姑,今天会有好消息吗?小蒙将军还活着吗?大司马会救他出来的对吗?”
南啓嘉笃定地道:“当然啦,田大人可是战神,我小时候,哥哥和师兄们都想成为大司马那样的人物呢!你放心,有大司马在,你的小蒙将军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姑姑,我们去庙里烧香吧?”云素因蒙责身陷险境,神思黯然,话还没说两句就又哭了,“我去给神仙说,只要能让小蒙将军完完整整地回来,我愿意奉上一半的寿命。”
“素素!”南啓嘉平常对云素说话都是温声温气的,唯独这次动了怒,“你才多大啊?你知道一半的寿命是多少年吗?不准说这种话!小蒙将军一定会活着回来,你也会长命百岁的,听见没有?!”
云素眼睛里包满了泪水,肩膀一抽一抽地抖个不停。
南啓嘉在云素面前,总是竭力装作大人模样,明明自己也很担心,还成天给云素讲各种道理,宽她的心。
殷昭累了一天,从正殿中出来。
他视力极好,很远就看见了南啓嘉和云素二人相拥在宫门楼上,稍稍颓萎的身形不自觉又挺直了。
高敬还从未见陛下如此疲惫无助过,心疼地劝道:“陛下,您要是累了,就歇一歇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去娘娘那里坐一会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殷昭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如今能使陛下稍得安慰的,只馀他深爱的妻子了。
殷昭深深地看了一眼宫门楼上为战事殚精竭虑的发妻和养女,苦笑着摇头:“不了。去叫斯百年过来,再确定一下往北边运粮草辎重的事。”
早秋的风携着西北的黄沙吹进了高敬的眼眶里,扎得他眼睛泛红。
他向殷昭俯身拱手,应道:“臣遵旨。”便出宫去传斯百年了。
这场战争来得太急,举国上下苦战数月,大家还未从突如其来的深重灾难里缓过神来。
每个人都在绝望中艰难前行,朝廷出力,商贾出钱,将士出命,整个虞国拧成一根绳,全凭着一股不甘心的念想苦苦撑着,一次次地重拾起希望。
然而到底还能再坚持多久,却无人知晓。
又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正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无声地打开了一个狭小的缝隙。
一只圆溜溜的杏眼在那缝隙中转来转去,总算在昏黄的烛光下寻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就只看了那麽几眼,门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门外的人正要离开,旋即被殿门大开的“嘎吱”引得停驻了脚步。
从这扇门里忽然窜出来的那个人紧紧抱住了她,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姣姣,不要走,陪陪我。”
原来他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啊。
帝後同坐在皇位上,俯视着空无一人的殿堂,南啓嘉头一回无比深刻地感悟到了什麽叫作“高处不胜寒”。
“其实,不用硬撑的。”南啓嘉把手轻放在殷昭消瘦了不少的侧脸上,“你已经想到办法了,就是不愿意认输,对不对?”
三国之中,黎国最强,靳国次之,肃国最弱。
然而单论起来,都不是虞国的对手,想要获得一线生机,只能破坏它们的合纵。
殷昭眉头紧锁:“肃国前两年被我们打得元气大伤,此番能为伐虞出一份力,全靠李成谏在前方搏命。这李成谏是出了名的愚忠,若能说服肃皇和太後,李家一定会撤出合纵军。”
道理听上去很简单,实践起来却颇为复杂。
肃国贪心,必会向虞国索要大量金银和城池,赔款倒也好说,割地乃是国君第一大耻,定会被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再说靳国,内里早就烂透了,若非借着黎国和肃国的东风,给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我大虞叫嚣。”
总的来说,黎国为名利,而其馀两国只为自保。
大家都忌惮虞国国力日益强盛,都想在虞国吞并他们之前,先下手为强,联合起来把虞国给灭了。
南啓嘉擡手抹散了殷昭眉心的川字,满眼心疼地问他:“昭哥哥,那你打算怎麽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