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殷昭干咳了几声,道:“倒也不必。娘娘素来不喜熟睡之时身侧有旁人在……这样吧,从今日起,朕就搬回承元殿,贴身照顾娘娘,就不劳尔等费心了!”
南啓嘉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咳得面红耳赤。
殷昭为她拍背顺气,轻斥道:“说多少回了,喝东西的时候别分心!好些没?”
而後,任南啓嘉再三推辞,殷昭硬要留下,并保证,就睡在榻下,绝不会爬上床去。
高敬和穆子卿也跟着劝,都说要顾念着腹中的小殿下,也就这两个月,忍忍便过去了。
就连肚子那两个小东西也跟着起哄,在里头踹个不停。
到底是让他得逞了。
所以自承元殿走水那次以後,时隔七个月,殷昭终于得偿所愿,重新和南啓嘉睡在了一起。
虽说是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下。
“姣姣,你睡了吗?”殷昭後脑枕在双臂上,“我睡不着。”
南啓嘉发出一个很轻的鼻音,显然是不大想搭理他。
他知她并未入睡,便与她闲话家常。
“我昨晚梦见阿暄了,是小时候的阿暄。他抱着我送他的布老虎来看我,他问我,皇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姣姣,你说,我们要是生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叫殷暄,好不好?”
南啓嘉想到殷暄那低俗的衣品,还有那响当当的皇都第一纨绔的名号,终于没办法再装睡了。
“滚!”
他喜欢殷暄那样的儿子,他自己生去,可别祸祸她的孩儿。
殷昭轻笑一声:“也对。男孩儿嘛,还是应该上进些,可不能如阿暄一般。那我们若是生了两个女儿呢?其中一个就叫素素,好不好?”
寝内是死一般的缄默。
良久,殷昭听见榻上传来一声极尽隐忍的抽噎,方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半坐起身,隔着被褥轻拍南啓嘉的背脊,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我就是……”
他也想素素了。
南啓嘉在枕面上磨干了眼角的泪,竭力平复下心绪,问他道:“如果我肚子里的是两个女孩儿,她们长大以後,你会也送她们去和亲吗?”
问得殷昭心脏生疼。
若非形势所迫,谁舍得下女儿送去和亲啊!
“不会的!”殷昭并拢三指,对天发誓,“我绝不会让我们的女儿去和亲!我会让她们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姑娘!”
南啓嘉捏着枕巾,泪水不止。
“素丶素素,她也是我们的女儿……当初我叫你退兵,你丶你不肯……”
人非圣贤,皆有私心。
殷昭自认为待云素宛如亲生,但自从得知南啓嘉腹中揣了他的骨肉,几经反思,才体悟到,终究是不同。
若当初,被慕容眷挟持的是南啓嘉腹中的骨肉,他必定会毫不犹豫,立即撤兵出城。
断不会在阵前踌躇那许久,让活生生的孩子,就在他们眼前,被敌军的箭矢刺得千疮百孔。
回忆至此,莫说南啓嘉怨怪于他,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撩拨开她浸满泪水的额发,声沉如铁。
“我绝不会再让我们的女儿,外嫁和亲!”